門環叩響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我站在窗後沒有立刻回應。趙妻的嗓音裡帶著慌,說老李頭倒在枯井邊,嘴裡一直喊著“換人”。這詞像根針,紮進我剛理清的線索裡。
換人。
不是第一次聽見了。昨夜在識海中看到的畫麵裡,那幾個灰袍老者也是這麼說的——“祭品不潔,重換新人”。
他們不是殺人,是替換。像是在維持某種流程,一個按日子走的規矩。
我抓起藥箱,指尖觸到內層那片殘紙,它還在發燙。血寫的字沒消失:“丙寅月丁卯日,祭井一人。”七日後就是下一個丁卯日。時間不多了。
不能再靠自己偷偷摸摸查下去。無憂村的事牽扯太深,地方敢這麼乾,背後必有遮掩的人。官府?有可能。但我更懷疑的是另一股勢力——除鬼師行會。
按理說,這種規模的怨氣積累,早該引來巡查的除鬼師。可這麼多年風平浪靜,連個符都沒貼過。要麼是沒人發現,要麼……是有人不想讓人發現。
我得進去看看。
穿上粗布衣,把鬥笠壓低,將銅鏡碎片塞進袖中——這是鎮魂觀傳下的東西,能照出靈體痕跡。我又摸了摸識海深處,鎮魂令安靜地懸著,像一枚沉在水底的印。
地圖是我從《玄晶除鬼錄》裡抄的,上麵標著城西青槐巷有一處灰瓦院落,寫著“玄晶分會”四個小字。那是除鬼師行會在本地的據點。
天剛亮透,街上人還不多。我繞了三條巷子才往西走,腳步放穩,眼角掃著身後。昨夜那個檀香味的探子沒再出現,可我不信他們就這麼算了。
青槐巷儘頭,那座院子果然立在那裡。牆高簷窄,門楣上掛著一塊銅牌,刻著“驅邪安民”四字,字跡卻歪斜得像是匆忙刻上去的。門口兩個年輕弟子守著,腰間佩刀未開鋒,動作懶散。
我走上前,其中一個攔住我:“乾什麼的?”
“接任務。”我說。
他上下打量我,“你?遊醫?”
我沒答,隻從懷裡取出五十兩銀子。這是我在王府暗格裡順出來的,原本是賀程王賞給侍女的月例。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銀子拍在門邊的石台上,發出一聲悶響。
另一個弟子看了眼,抬腳進了門。片刻後,裡麵傳來腳步聲。
出來的是個中年男人,鷹鼻薄唇,眼神像刀片刮人。他站在門檻上,沒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你也想接無憂村的活?”他聲音不高,卻帶著壓人的勁兒。
“聽說賞金一萬兩。”我語氣平,“我去碰碰運氣。”
他眯眼盯著我,忽然一笑:“你知道上一個接這任務的人,最後怎麼死的嗎?”
“不知道。”我搖頭,“但我知道,隻要不死,就能拿錢。”
他笑了一聲,轉身回屋。我以為他要拒我,卻見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塊銅牌,扔了出來。
我伸手接住。
銅牌正麵刻著“壬”字,背麵是一隻閉眼的鬼麵。
“明日子時,城隍廟集合。”他說,“遲到者,廢牌逐人。死了,也彆來找我收屍。”
我攥緊銅牌,點頭轉身。
剛走出巷口,就聽見裡麵傳來壓低的聲音。
“師父,真讓她去了?她一個女人,還穿得這麼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