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我感覺他比我還慘。
甚至有些細節是他之前沒與我說起過的。
比如他自從入了三才觀後就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父母,隻因他的師父告訴他要斬斷塵世的一切才能逆轉自己的命運。
比如他十幾歲時實在想家,也趁著跟著師兄弟一起去山下采買時偷偷跑回家爬上院牆短暫看過一眼。
他的母親懷中抱著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孩子,他的父親滿臉溫柔的陪在一旁,一家三口幸福的在院子裡曬著初春時正午的陽光。
不是他被迫舍棄了家人,是他被曾經深愛著自己的父母給遺忘了在了那冰冷的道觀。
隨著年齡增長,徐敘也逐漸理解了父母的想法。
有些父母的感情一輩子隻會傾注在一個孩子身上;有些愛,則會轉移。
岑蒼棲便是那個幸運的孩子,即使他有殘缺,岑家父母也從未想過再生一個健全的孩子來替代他。
而是選擇傾儘所有,想要他長命百歲。
說起來他與徐敘的命運倒是有幾分相似,他命格特殊活不長久易招邪祟惦記,徐敘則是命中有一未知的死劫。
“你這孩子……也苦啊!”婆婆淚眼婆娑的握住了徐敘的手,眼裡是藏不住的疼惜。
徐敘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即使他講述自己過往經曆時語氣平淡無波,此刻我卻也能感覺得到,他是羨慕岑蒼棲的。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怪異,我適當了提出了一個建議。
“要不……你也喊媽?”
我無法憑借銀珠的複述產生對我生父生母的感情,眼下對我最好的人便是婆婆媽。
倒也不介意和徐敘這個小苦瓜分享分享。
“……這,徐大師……”婆婆臉色倒是沒有任何不情願,反倒是在意起徐敘的態度來。
徐敘沉默良久後,嘴角咧開一抹笑容,終於開口。
“乾媽!”
“哎!”婆婆滿心歡喜的應下。
我一時間有些捋不清我們三人之間的關係。
岑蒼棲是我名義上的丈夫,我是徐敘的姑奶奶,徐敘算是岑蒼棲的表兄弟。
……
徐敘在下午挑了個合適的時間,與岑蒼棲兩人合力抬起了那口棺材出門。
而我則挽著婆婆聽從徐敘的指揮走在前頭一路撒著紙錢念叨著公公的名字,替他提前鋪好那條往生的道路。
沒有村裡人的參與,就連蓋棺材的黃土,都是徐敘和岑蒼棲兩人一捧一捧蓋上的。
天色漸暗時分,岑家祖墳的地盤便多出了一座新墳。
無需回家布置靈堂,徐敘直接在墳前布置好了超度需要的東西,公公的魂魄就飄在一旁眼睜睜看著我們送彆他。
這一等,便等到了鬼門關大開的子時。
附近的林中偶爾會傳來聲聲蟲鳴鳥叫,聽起來像是初生嬰孩的啼哭。
夜裡的風吹來絲絲瘮人的涼意,換做常人身處於這種環境早該被嚇破膽了,婆婆卻堅定的趴在墓碑上不肯挪動分毫。
她依依不舍的做著最後的告彆。
“老頭子啊,你就在下麵等著我。”
“下輩子咱倆還做夫妻。”
“當時回去拿傘的人是我就好了……”
婆婆的聲音逐漸變得哽咽,語氣裡充斥著懊悔。
我似乎有點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明明平淡幸福的日子,突然遭此噩耗,任誰都難以接受。
更何況公公曾對瀕臨絕境的她有莫大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