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我……也隻能再給你們……留一句忠勸……”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散。
“舍棄執念……此局……可解……”
餘音尚在昏暗的空氣中微弱地飄蕩。
她那乾癟的眼皮,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氣力,緩緩地垂落下去。
同時,被虞覓握在手裡的那隻枯瘦如柴的手臂,也失去了所有支撐,無聲無息地垂搭在了竹椅的扶手上。
米婆走了。
走得安詳又平靜。
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時間仿佛凝固。
唯有那張舊竹椅,還在極其輕微地搖晃著。
發出細微的吱呀吱呀聲響。
“這……”虞覓難以置信地低下頭,指尖無措地撫摸著米婆的手背。
臉上寫滿了驚愕與茫然。
“她本就氣數將近。”我淡淡開口,語氣裡聽不出太多波瀾。
看著米婆的魂魄緩緩從她的身體裡剝離。
她那魂體的嘴角依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
恰在此時,一股陰冷的寒風毫無征兆地從身後席卷而來。
黑白無常兩道熟悉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在陰風中凝聚成形,如期而至。
但它們並未著急上前拘米婆的魂,而是遲疑的將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我微微一怔,“……?”心頭掠過一絲了然。
緩緩開口。
“我不吃。”
這米婆到底是留著最後一口氣告訴了我們一些事情。
我也沒必要斷絕她輪回轉世的機會。
最主要的是,我現在不能隨意加餐。
每一次汲取陰魂,都在加速這身人皮的撕裂與崩壞。
黑白無常無形的顧慮消散。
它們不再猶豫,手中無形的鎖鏈輕響,牽引著米婆含笑的魂魄,轉眼便與陰風一同消隱無蹤。
屋子裡重新歸於平靜。
“不得善終……”我低聲咀嚼著米婆臨終前的警告。
“可我和銀珠,早在三百年前那場大火裡,就失去了善終的資格。”
思緒流轉,我不由得轉頭看向身邊的徐敘。
“是指你和阿棲嗎?”
他師父曾斷言他命中有一死劫,這事我沒忘。
但米婆卻說,舍棄執念此局可解。
可我不明白,徐敘這樣一個看似灑脫不羈的人,心底深處,究竟藏著怎樣無法割舍的執念?
“我哪來的什麼執念,”徐敘像往常一般扯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彆胡思亂想了。”
“我隻要你留在身邊。”身側的岑蒼棲收緊了那隻從始至終都未曾鬆開過我的手,低聲道。
我更琢磨不透,他這樣一個單純的傻子,心裡又能藏著什麼不甘?
況且,厲殊曾篤定地說過,他不會死。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米婆的話終究在我心裡,留下了一份警示。
我因一口不散的怨氣而滯留人間,心頭的恨意若無法化解,即便強行存在於這世間,也無法真正安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