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濁瘴在車窗外拉扯成灰黑色的絲帶,陳默握著方向盤的手還殘留著消防斧的木柄紋路。越野車的引擎在剛才的撞擊中變得嘶啞,每一次顛簸都讓儀表盤上的油燈瘋狂閃爍,像瀕死者的瞳孔。林晚星蜷縮在後座,膝蓋上攤著塊撿來的破布,正小心翼翼地擦拭陳默染血的袖口——那道被巨鱷尾尖擦過的傷口,在光粒的舔舐下已經結痂,卻在布料上洇出暗褐色的花。
“還有多久到基地?”林晚星的聲音帶著剛哭過的沙啞。她懷裡揣著半瓶李剛塞給的純淨水,瓶蓋沒擰緊,水珠順著指縫滲進衣襟,涼得像沈凝霜的冰刃。剛才斷橋邊那個銀發女孩的背影總在眼前晃,尤其是她小腿處滲出的血珠,落地時凝結的冰晶像碎掉的星星。
陳默盯著後視鏡裡逐漸縮小的斷橋輪廓,喉結動了動:“李剛說順著河走,再繞過三個廢棄廠區……”話音被一陣突兀的咳嗽截斷,他側頭避開林晚星的目光,指節在方向盤上掐出紅痕。剛才為了壓製沈凝霜的寒毒,青靈玉透支了太多靈力,現在每口呼吸都帶著鐵鏽味,像是有細沙在肺裡摩擦。
車窗外突然飄來縷不尋常的氣息。不是濁瘴的腐臭,也不是異獸的腥膻,而是……煙火氣?陳默猛地踩下刹車,輪胎在碎石路上犁出兩道淺溝。林晚星踉蹌著撞上前排座椅,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百米外的河灣處,竟有片用廢棄集裝箱圍起來的營地,煙囪裡升起的青煙在灰霧中格外顯眼,像根紮在死寂大地上的白色針。
“有人?”林晚星的眼睛亮了亮,指尖不自覺地亮起微光。自從災變爆發,除了搜救隊和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主動冒煙的人類聚居地。
陳默卻摸向了副駕駛座下的消防斧。青靈玉在領口微微發燙,不是預警的灼痛,而是種模糊的不安,像有隻濕冷的手攥住了心臟。他推開車門時,林晚星慌忙拽住他的衣角:“等等!萬一……萬一他們是好人呢?”
“好人不會在這種地方生火。”陳默的聲音比車轍裡的積水還冷。他記得醫學院的解剖課上,教授說過最危險的病菌往往藏在溫暖的培養基裡。他拎著斧頭往前走了幾步,濁瘴在周身半米外翻滾,青靈玉的防護圈像層薄殼,將那縷煙火氣隔絕在外——那氣息裡混著極淡的甜腥味,和圖書館裡濁瘴鼠的涎水有些相似。
營地的鐵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個穿灰色中山裝的老頭推著輛鏽跡斑斑的自行車走出來。他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鼻梁上架著副斷了腿的眼鏡,鏡片用膠帶纏著,卻掩不住眼角堆起的笑紋:“遠方來的朋友?快進來歇歇腳!”
自行車的後座綁著個竹筐,裡麵裝著幾棵灰綠色的蔬菜,葉片上泛著不正常的油光。陳默的目光在菜葉上頓了頓——那東西的根須處沾著黑色的泥,湊近了能看見細密的絨毛,像凝固的濁瘴。
“我叫張誠,退休前是中學老師。”老頭笑眯眯地搓著手,眼鏡片後的眼睛卻在快速打量他們,“災變後領著些老弱婦孺建了這營地,總算能喘口氣。看你們的車……是從斷橋那邊逃過來的?”
林晚星已經跑了過去,光粒在指尖跳著:“張老師!我們有傷員!還有……還有人受寒毒困擾……”她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因為看到張誠的笑容僵了下,快得像錯覺。
“寒毒?”張誠推了推眼鏡,語氣陡然熱絡起來,“巧了!我們營地有位老中醫,專治這種怪病!快請進,我讓老婆子燒鍋熱水,再蒸幾個剛收的紅薯!”
陳默拎著斧頭跟在後麵,青靈玉的灼痛感越來越清晰。集裝箱圍成的營地裡,十幾個幸存者正坐在小馬紮上“勞作”——其實就是用石頭磨著生鏽的鋼筋,動作機械得像提線木偶。他們的臉色都泛著灰綠色,眼神空洞,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像是沉浸在某種愉快的幻覺裡。
“他們……”林晚星的聲音發顫。她注意到個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把那些灰綠色的蔬菜往嘴裡塞,咀嚼時嘴角流出的汁液是黑紫色的。
“餓壞了,見了吃的就沒命。”張誠笑著打圓場,伸手想去拍林晚星的肩膀,卻被陳默不動聲色地擋開。他的手指在觸及陳默衣袖的瞬間縮了縮,像是被什麼燙到——青靈玉的微光正透過布料滲出來。
“水呢?”陳默的斧頭在掌心轉了半圈,斧刃反射的光掃過那些“勞作”的幸存者。他發現他們的脖頸處都有淡淡的青痕,像是長期被什麼東西勒著,“還有你說的老中醫。”
張誠的笑容淡了些,轉身朝營地深處喊:“老婆子!把剛燒好的水端來!再去叫劉大夫過來!”喊聲在集裝箱之間回蕩,那些機械勞作的幸存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早就習慣了這種指令。
林晚星跟著張誠的妻子走進間用帆布搭的棚子,裡麵彌漫著股甜膩的草藥味。鐵鍋坐在用磚頭壘的灶上,蒸汽騰騰,水麵上漂著層灰綠色的泡沫,像是煮了那些怪蔬菜。她剛要伸手去碰鍋蓋,手腕突然被抓住——陳默不知何時跟了進來,眼神冷得像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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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水不能喝。”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指尖點向鍋壁。那裡沾著片掉落的菜葉,正被沸水燙得蜷縮起來,表麵滲出的黏液在燈光下泛著珍珠母般的光澤——那是濁瘴被高溫加熱後的特征。
棚子外突然傳來爭執聲。陳默猛地拉開帆布,看見張誠正和個瘸腿的中年男人拉扯,男人懷裡抱著個昏迷的男孩,哭喊著:“張老師!求你再給點‘安神菜’吧!小虎又開始發抖了!”
“安神菜?”陳默的斧頭抵住了張誠的後腰。他看見男人手裡攥著半根啃剩的蔬菜,和竹筐裡的東西一模一樣,“就是用濁瘴培育的毒草?”
張誠的臉瞬間慘白,眼鏡滑到鼻尖:“你……你胡說什麼!這是災變後長出的新品種,能安神……”
“是致幻吧。”陳默的斧刃又壓進半寸,“讓他們像傻子一樣聽話,任你擺布。”他掃過那些機械勞作的幸存者,突然明白他們脖頸上的青痕是什麼——是被強行灌藥時勒出來的。
林晚星的光粒突然爆發,猛地衝向那個昏迷的男孩。孩子的臉上布滿細密的紅疹,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光粒觸及他皮膚的瞬間,竟騰起縷灰黑色的霧氣,男孩突然抽搐起來,嘴裡吐出的穢物帶著濃烈的濁瘴味。
“你看!我說了這菜有用!”張誠突然激動起來,掙紮著想擺脫陳默,“沒了它,他們會被濁瘴逼瘋的!我是在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