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斷橋邊緣的濁瘴比公路上濃鬱三倍，深灰色的霧氣像發酵的膿汁，黏在擋風玻璃上凝成半透明的黏液。陳默緊握著方向盤的指節泛白，車胎碾過橋麵裂縫時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後座傳來林晚星壓抑的抽氣——剛才王虎猛打方向盤時，她的手肘磕在車門扶手上，青紫的淤痕正泛著不正常的灰斑。
“彆碰它。”陳默的聲音比方向盤的震動更乾澀。他眼角餘光瞥見那片灰斑在緩慢擴散，像墨汁滲進宣紙。青靈玉在領口發燙，1米範圍的純靈圈正拚命抵擋從車窗縫隙鑽進來的濁瘴，可剛才為了救被腐屍犬咬傷的隊員，林晚星透支異能後，連帶著這層防護都稀薄了大半。
橋下突然傳來沉悶的水花聲，不是雨滴砸落的脆響，而是某種龐然大物攪動汙水的轟鳴。陳默猛地踩下刹車，越野車在濕滑的橋麵滑出半米，車頭懸在斷橋外側。林晚星尖叫著抓住前排座椅，透過布滿裂紋的擋風玻璃，她看見渾濁的河水裡浮出一道暗綠色的脊背，鱗片反射著濁瘴過濾後的詭異綠光，像被苔蘚覆蓋的城牆。
“是……是濁瘴巨鱷！”副駕駛的李剛舉起步槍，喉結滾動得像被捏住的青蛙。他軍靴上還沾著腐屍犬的黑血，剛才在犬群裡被撕裂的戰術背心豁口處，傷口正被林晚星殘留的光粒慢慢縫合。“b級異獸，噴的濁瘴霧能直接腐蝕靈根——陳默，護好林丫頭！”
話音未落，巨鱷的頭顱已撞碎橋欄磚石。那東西足有十米長，扁平的腦袋上嵌著兩粒渾濁的眼球，鼻孔噴出的灰霧落在旁邊的搜救車上，鐵皮瞬間冒出氣泡，像被強酸潑過的鋁箔。車廂裡的幸存者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有個穿校服的女孩想從後窗爬出去，剛探半個身子就被巨鱷甩動的尾巴抽中，慘叫聲戛然而止，隻剩血霧混著濁瘴飄向天空。
“開車！衝過去！”李剛的槍響被巨鱷的咆哮淹沒，子彈打在鱗片上隻濺起細碎的火花。陳默猛轟油門，越野車卻像被無形的手拽住，後輪在斷橋邊緣瘋狂打滑。他摸到領口的青靈玉，冰涼的玉石突然傳來灼熱的刺痛——巨鱷張開的血盆大嘴裡，正凝結著一團紫黑色的濁瘴球，那是b級異獸的致命攻擊，連煉氣期修士都扛不住。
“晚星，閉眼！”陳默扯開安全帶撲向後座，青靈玉從領口滑出，在觸及林晚星額頭的瞬間爆發出刺眼的綠光。純靈圈猛地擴張到三米，將兩人裹在中央。幾乎同時，濁瘴球砸在車頂上，鐵皮像紙糊的般凹陷炸裂，腐蝕性的黑霧順著裂縫湧進來，卻在接觸綠光的刹那化作縷縷青煙。
林晚星的哭聲混著牙齒打顫的聲響：“陳默……我怕……”她的指尖滲出微弱的光粒，落在陳默被碎玻璃劃破的手臂上，傷口處傳來針紮似的癢意。這是她第一次在恐懼到發抖時還能凝聚異能，光粒比平時黯淡許多，卻固執地不肯消散。
“彆怕，有我。”陳默的聲音在發抖，卻死死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抬頭。他看見巨鱷的前爪搭上了車頂，鋒利的爪子像鋼筋般刺穿鐵皮，距離林晚星的頭發隻有一拳之遙。青靈玉的綠光越來越弱，剛才淨化腐屍犬留下的濁瘴已經耗掉大半靈力，現在每抵擋一秒，他的太陽穴就像被冰錐鑿擊。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從斜後方的廢棄貨車頂掠過。陳默隻瞥見銀亮的發絲和冰藍色的眼眸，比青靈玉更冷的寒氣突然彌漫開來。巨鱷正要咬碎車門的動作猛地頓住，搭在車頂的前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冰，冰晶順著鱗片的紋路蔓延，轉眼就凍住了它半個身軀。
“吼——！”巨鱷的咆哮變成痛苦的嘶吼，紫黑色的濁瘴球再次凝聚，卻被憑空出現的冰刺貫穿。那冰刺足有半米長，從巨鱷的左眼紮入，帶著血絲的渾濁液體混著碎冰滴落，在橋麵上砸出一個個冒煙的小坑。
陳默愣住了。那個站在貨車頂的女孩穿著黑色皮衣，腰間掛著塊冰紋玉佩，皮衣下擺沾著的冰碴在濁瘴中不化反增。她的手維持著前伸的姿勢，指尖還殘留著細小的冰晶，冰藍色的眼眸掃過斷橋，沒有絲毫溫度，仿佛眼前的血腥隻是幅無關緊要的畫。
“沈凝霜？”李剛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又迅速壓低，“是冰靈穀的人？她怎麼會在這裡？”
女孩沒理會任何人，隻是盯著巨鱷凝固的前爪。被凍住的部分突然迸出裂紋，巨鱷掙脫束縛的瞬間，她足尖一點，身形如斷線風箏般掠向巨鱷的側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冰凝成的短刃，精準地刺入鱗片間的縫隙。
“趁現在！”李剛的槍響再次響起，這次瞄準的是巨鱷受傷的左眼。陳默反應過來，拽起林晚星撲出搖搖欲墜的越野車。落地時他用後背護住她，碎石子硌得肋骨生疼，卻聽見身後傳來冰層碎裂的脆響——沈凝霜竟在巨鱷的腹下凝結出冰牢，將它困在原地。
“走！”女孩的聲音比冰刃更冷，陳默抬頭時，正看見她轉身的背影。皮衣的後襟沾著暗紅色的血，不知是巨鱷的還是她的。她腰間的玉佩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與她周身的寒氣形成詭異的平衡，像是在壓製某種難以言說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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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星突然抓住陳默的手腕：“她……她在流血！”順著她顫抖的指尖望去，沈凝霜的小腿處，黑色皮衣被劃開道口子，鮮血浸透布料，滴在地上瞬間凍結成細小的血珠。那不是被巨鱷傷到的，更像是舊傷崩裂。
巨鱷的咆哮再次震耳欲聾，冰牢的裂紋越來越多。沈凝霜踉蹌了一下，扶著貨車車廂才站穩，冰藍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痛苦的潮紅。陳默突然想起李剛說過的話——冰係異能者大多受寒毒困擾，越是強的能力，反噬越致命。
“我幫你！”陳默將林晚星推向李剛，抓起地上的消防斧衝向巨鱷。青靈玉的綠光雖然微弱，卻能精準地找到冰牢上最脆弱的位置。他將僅剩的靈力注入斧刃，在巨鱷撞碎冰牢的前一秒，劈向了它被冰刃刺傷的側腹。
“嗤——”斧刃沒入鱗片的聲音像撕布，純靈與濁瘴碰撞產生的白煙嗆得他咳嗽不止。巨鱷吃痛之下猛地甩尾，陳默被抽得倒飛出去，撞在貨車上噴出一口血。視線模糊中，他看見沈凝霜的冰刃再次刺向巨鱷的咽喉，而林晚星的光粒正跌跌撞撞地飄向他的傷口。
“彆過來！”陳默吼出聲，卻看見林晚星咬著嘴唇，一步一滑地穿過濁瘴跑過來。她的光粒在中途被濁瘴吞噬了大半，隻剩零星幾點落在他胸口，卻讓他重新找回了力氣。青靈玉在這時發出柔和的光芒，不是淨化濁瘴的刺眼綠光，而是像月光般的清輝，順著他的指尖流向沈凝霜的方向。
沈凝霜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冰藍色的眼眸第一次看向陳默，帶著審視和疑惑。她的寒毒似乎被這縷清輝壓製了少許，凝聚冰刃的速度快了半分。當巨鱷的最後一聲咆哮歸於沉寂時，她捂著小腿靠在貨車上，臉色蒼白如紙，卻依舊沒說一句話。
李剛帶著幸存的隊員跑過來，看著巨鱷逐漸僵硬的屍體，聲音都在發顫：“是……是冰係b級異能……加上陳默的淨化……我們活下來了……”
林晚星跪在陳默身邊，眼淚混著雨水落在他臉上：“你的傷……”她的光粒越來越亮，這次不再是微弱的螢火，而是像聚光燈般籠罩住他的上半身。陳默突然意識到，剛才青靈玉傳遞的不僅是靈力，還有某種能增幅治愈異能的力量。
沈凝霜轉身要走，卻被陳默叫住：“等等！你的腿！”他掙紮著起身，青靈玉的清輝再次亮起，“我能幫你壓製寒毒……就像剛才那樣。”
女孩的腳步頓住了。她沒有回頭，聲音冷得像要結冰：“不用。”可陳默看見她扶著車廂的手指在微微顫抖，腰間的玉佩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無聲地哀求。
濁瘴漸漸散去些，露出遠處鋼鐵基地的高牆輪廓。陳默望著沈凝霜踉蹌卻倔強的背影，突然明白李剛為什麼說“冰係異能者都是孤獨的”。他低頭看向掌心的青靈玉，玉石上沾染的血跡正被綠光淨化，留下淡淡的冰紋印記——那是剛才傳遞靈力時，沈凝霜的冰係能量留下的痕跡。
“她會跟上來的。”林晚星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光粒在她指尖旋轉成小小的光球，“我能感覺到……她的寒氣裡，藏著和我一樣的東西。”
陳默抬頭時，沈凝霜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廢棄的集裝箱後麵。但他知道，這場斷橋邊的相遇不是結束。青靈玉還在發燙，像是在提醒他，前路除了腐屍和異獸，還有更多像沈凝霜這樣的人，帶著各自的傷痛和秘密，正一步步走向彼此。
橋底的河水漸漸恢複平靜，隻有巨鱷的屍體還在緩慢地被濁瘴侵蝕。陳默扶著林晚星站起來，李剛正指揮幸存的隊員清理車輛殘骸。遠處的天空裂開道縫隙，陽光穿透濁瘴照在斷橋上，給血跡斑斑的路麵鍍上了層虛幻的金輝。
“走吧，去鋼鐵基地。”陳默將青靈玉塞回領口，握緊了手裡的消防斧。他的手臂還在隱隱作痛，但林晚星的光粒留下的暖意，和沈凝霜冰刃劃過空氣的寒意，正奇異地在他體內交融，像預示著什麼即將開始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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