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廠區的改造工程進展順利,第一排廠房已經修繕完畢,寬敞明亮的車間裡,新購置的縫紉機整齊排列,散發著淡淡的機油味。然而,這些機器靜默無聲,等待著能夠操作它們的主人。
招工啟事貼在廠區門口三天了,前來應聘的人卻寥寥無幾。蘇晚站在空蕩蕩的車間裡,心中湧起一陣焦慮。省城百貨公司的訂單像雪片般飛來,村裡的生產力已經跟不上需求,必須在省城儘快組建生產團隊。
“長河哥,怎麼辦?”她憂心忡忡地問,“城裡人好像都不願意來咱們這兒工作。”
林長河審視著招工啟事:“待遇寫清楚了?”
“寫清楚了,比國營廠還高兩成呢。”蘇晚歎氣,“可是人家一看是鄉下人開的廠,扭頭就走。”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一群年輕人簇擁在廠門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蘇晚心中一動,忙迎出去。
“請問是來應聘的嗎?”她儘量讓語氣熱情些。
一個燙著卷發的年輕女子打量著她,語氣帶著幾分輕蔑:“你們這兒真是正經廠子?彆是騙人的吧?”
另一個穿著勞動布工裝的男人接話:“就是,鄉下人能開什麼廠?彆乾了半天發不出工資。”
這些話像針一樣紮在蘇晚心上。她強壓怒火,保持微笑:“我們是正規注冊的錦繡製造廠,和省城百貨公司有長期合作。工資按月發放,絕不拖欠。”
人群後麵傳來嗤笑聲:“吹牛吧!百貨公司能看上鄉下人的東西?”
就在這時,林長河從車間裡走出來。他今天穿著熨燙平整的中山裝,身姿挺拔,步伐穩健,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招聘條件寫在啟事上,符合要求的可以登記麵試。”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錦繡製造廠雖然新辦,但手續齊全,信譽保證。”
那個燙卷發的女子似乎被他的氣勢鎮住了,語氣軟了些:“真的和百貨公司有合作?”
林長河從文件夾裡取出一份合同複印件:“這是供貨合同,歡迎核實。”
這下人群安靜了許多。有人開始認真看招工啟事,有人交頭接耳地商量。最終,有十幾個人留下來登記麵試。
麵試安排在臨時布置的辦公室裡。蘇晚主考,林長河在一旁記錄。第一個進來的是那個燙卷發的女子,名叫李梅,曾經在國營服裝廠工作過。
“為什麼離開原來的單位?”蘇晚問。
李梅撇撇嘴:“效益不好,經常放假。你們這兒真能按月發工資?”
蘇晚肯定地點頭:“隻要完成工作量,不僅按時發工資,還有獎金。”
“鄉下人開的廠子,管理肯定亂。”李梅直言不諱,“彆到時候說一套做一套。”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蘇晚的臉色有些難看。林長河適時開口:“管理靠製度,不看出身。這是我們的規章製度,你可以看看。”
他推過一本裝訂整齊的冊子,裡麵詳細寫著各項管理製度。李梅翻看幾頁,眼神漸漸認真起來。
接下來的麵試中,各種問題層出不窮。有人擔心工作強度大,有人質疑福利待遇,還有人直接問:“老板是鄉下人,懂怎麼管理嗎?”
每當蘇晚被問得難以招架時,林長河總是能用最簡潔有力的語言化解危機。他不多話,但每句話都切中要害,讓人無法反駁。
一天麵試下來,雖然登記了二十多人,但真正有意向的不到十個。蘇晚疲憊地揉著太陽穴:“城裡人怎麼這麼難纏?”
林長河整理著麵試記錄:“正常。他們需要時間接受。”
第二天,第一批工人正式上崗。培訓開始時,問題更多了。從村裡調來的秀雲負責教縫紉技術,但城裡工人根本不服她。
“你誰啊?憑什麼教你?”一個叫張梅的中年女工公然挑釁,“我在服裝廠乾了十年,還需要你教?”
秀雲性格溫和,被說得麵紅耳赤,不知所措。其他工人也跟著起哄,車間裡亂成一團。
蘇晚聞訊趕來,試圖平息事端:“張師傅,秀雲雖然年輕,但手藝很好,大家互相學習...”
“互相學習?”張梅嗤笑,“鄉下人跟我們學習還差不多!”
就在這時,林長河走進車間。他沒有說話,隻是走到一台縫紉機前坐下,拿起裁好的布料。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的手指靈活地操作著機器,針腳均勻細密,速度甚至比秀雲還快。
車間裡鴉雀無聲。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像乾部的男人,居然有這麼好的手藝。
林長河做完一個鞋麵,舉起展示:“技術不分城鄉,隻看功夫。秀雲的手藝是我教的,誰有疑問可以找我。”
這話一出,再沒人敢挑釁。張梅訕訕地回到自己的工位,其他工人也老實起來。
然而管理上的衝突才剛剛開始。城裡工人習慣了國營廠的慢節奏,對嚴格的管理製度極為不滿。上班遲到、提前下班、工作時間閒聊...各種問題層出不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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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嚴重的是質量把關。蘇晚要求每件產品都必須經過嚴格檢驗,不合格的返工重做。這引起了工人們的強烈反彈。
“差不多就行了!”一次質量檢查中,張梅把不合格的產品摔在桌上,“鄉下人事兒真多!”
蘇晚堅持原則:“質量是企業的生命線,必須達標。”
“達標達標,就你們要求高!”李梅也跟著起哄,“國營廠都沒這麼嚴!”
衝突愈演愈烈,幾個挑頭的工人甚至鼓動罷工。蘇晚急得嘴上起泡,連夜召開緊急會議。
“這樣下去不行,”她焦慮地說,“訂單完不成要付違約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