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喧囂混亂的“齒輪集市”核心區域,林默和雲瑤沿著一條被廢棄物和瓦礫半掩的、向下傾斜的通道前行。越往裡走,光線愈發昏暗,僅靠一些鑲嵌在牆壁上、忽明忽滅的應急燈和遠處廢墟反射的微光提供照明。空氣中的異味變得更加濃重,那是一種陳年灰塵、黴菌和某種難以形容的化學物質混合的腐敗氣息,令人作嘔。
通道兩側開始出現一些巨大的、鏽蝕的管道和廢棄的機械殘骸,如同史前巨獸的屍骨,沉默地訴說著往昔的工業輝煌與如今的死寂。周圍幾乎看不到其他人影,隻有風聲穿過管道和裂縫時發出的嗚咽,如同亡魂的低語。
“小心,”雲瑤忽然低聲提醒,她的神識感知到前方拐角處有微弱的生命氣息,帶著一種冰冷的惡意,“有東西。”
林默立刻停下腳步,將雲瑤護在身後,金屬棍悄然滑入手中。他凝神望去,隻見拐角處的陰影裡,幾點幽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逝,伴隨著細微的、如同骨骼摩擦的“哢噠”聲。
是“拾骨者”?還是老攤主提到的“陰影”?
他們沒有貿然前進,而是耐心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那幽綠的光芒和聲響漸漸遠去,似乎隱藏在暗處的東西對他們暫時沒有興趣,或者是在等待更好的時機。
兩人鬆了口氣,繼續小心翼翼地向深處摸索。根據集市裡打聽到的零星信息和路標的殘跡,他們判斷“沉眠廣場”應該就在這片區域的下方,一個曾經的城市中心廣場,如今已沉入地下,被廢墟掩埋。
終於,在穿過一個由倒塌的混凝土橫梁構成的、如同獸口的狹窄入口後,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站在一個巨大空間的邊緣。這裡似乎是一個下沉式的廣場,規模驚人,穹頂已經部分坍塌,露出外麵灰蒙蒙的天空和飄落的細小雪粒。廣場地麵鋪著破碎的石板,中央矗立著幾根巨大的、但大多已經斷裂傾倒的石柱,如同巨人的墓碑。廣場四周,環繞著數層早已廢棄、窗戶黑洞洞的商業回廊。
這裡就是“沉眠廣場”。死寂,空曠,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重與悲傷。
按照占卜老婦人的指引,他們需要找到“第三根斷裂的石柱”。借著穹頂破洞投下的微弱天光,他們仔細辨認著廣場中央那些巨大的石柱。
大多數石柱都傾倒斷裂,橫亙在廣場上。他們數了過去,終於找到了那根特定的石柱——它從中間斷裂,上半截斜倚在旁邊另一根較完整的柱子上,形成一個不規則的三角形陰影區域。
就是這裡。
兩人走到石柱的陰影下,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石麵。時間仿佛在這裡凝固,隻有風雪從穹頂破洞飄落的聲音。
等待。“當‘三眼烏鴉’的影子掠過月光……”
現在還是白天,雖然沒有陽光,但顯然不符合條件。他們需要等到晚上。
“先休息,輪流警戒。”林默低聲道。這個地方給人一種極其不安的感覺,仿佛暗處有無數眼睛在盯著他們。
雲瑤點了點頭,她確實需要抓緊時間恢複。她盤膝坐下,開始緩緩吸納周圍稀薄且汙濁的靈氣,眉頭微蹙,顯然過程並不舒服。
林默則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地注視著廣場的每一個角落。他看到一些黑影在遠處的回廊深處一閃而過,聽到一些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響,但那些東西似乎對闖入者保持著觀察,並未立刻發起攻擊。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天色逐漸暗淡,穹頂破洞外灰蒙蒙的天空染上了一絲暮色。風雪似乎更大了些,給這片死寂的廣場增添了幾分淒迷。
終於,最後一縷天光消失,夜幕降臨。“沉眠廣場”徹底被黑暗吞噬,隻有積雪反射著極其微弱的、清冷的光。
月亮被濃厚的雲層遮擋,隻有偶爾雲層縫隙間,會透下幾縷慘淡的月光。
等待變得愈發煎熬。寒冷、饑餓、疲憊,以及對未知的恐懼,不斷侵蝕著兩人的意誌。
不知過了多久,當一輪模糊的月輪終於勉強掙脫雲層束縛,將清冷的銀輝灑向廣場時——
呱——!
一聲突兀的、嘶啞難聽的烏鴉啼叫,劃破了死寂!
林默和雲瑤同時精神一振,抬頭望去。
隻見一隻體型遠比普通烏鴉碩大、羽毛漆黑如墨的怪鳥,撲棱著翅膀,從一根傾倒的石柱後飛起。最詭異的是,它盤旋在月光下時,投落在破碎石板地麵上的影子,竟然清晰地呈現出三隻眼睛的輪廓!
三眼烏鴉!
就是現在!
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緊緊跟隨著那隻怪鳥的影子。
那影子在月光下移動,掠過一根根石柱,最終,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精準地投向了林默和雲瑤藏身的這“第三根斷裂的石柱”下方,一片被陰影籠罩的、布滿裂縫的區域!
影子落在那裡,仿佛觸動了什麼。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機括轉動聲,從他們腳下的石板傳來。
林默猛地低頭,隻見腳下那片布滿裂縫的石板,其中一道裂縫正在緩緩擴大,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洞口!一股更加陰冷、帶著陳腐氣息的風從洞中吹出。
線索……或者說,陷阱的入口,出現了!
是進去,還是離開?
裡麵等待他們的,會是張磊的線索,還是占卜老婦人口中的“永恒的沉眠”?
沒有太多時間猶豫。林默看了一眼雲瑤,雲瑤的眼神依舊堅定。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腐臭味的空氣,率先彎下腰,朝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洞口,踏出了第一步。
雲瑤緊隨其後。
就在兩人身影沒入洞口的瞬間,那塊移動的石板又悄無聲息地滑回原位,嚴絲合縫,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廣場上,隻剩下那隻三眼烏鴉落在斷裂的石柱頂端,用那三隻詭異的影子之眼,冷漠地注視著下方,發出了一聲更加嘶啞難聽的啼叫。
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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