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天還浸在墨色裡,黃河河麵卻已炸響驚雷。冰棱斷裂的脆響連成一片,像千萬麵碎鏡墜地,巨大的青黑色冰塊被暗流掀得直立起來,重重撞在鷹嘴崖水壩的石牆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水花混著冰碴濺起丈高,在寒夜裡凝成霧凇,掛在壩頂的木樁上,像簇簇倒懸的利劍。
趙宸站在水壩中樞的了望台上,手按在冰冷的欄杆上,指腹能摸到木頭被冰棱撞出的凹痕。他望著河麵湧動的浮冰——那些冰塊大的如屋,小的似船,在淩汛的推力下瘋狂衝撞,水壩的基石都在微微震顫,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
“將軍,金兵動了!”衛十三的吼聲穿透轟鳴,他指著河對岸的黑影,那裡有無數攢動的光點在移動,像群蟄伏的狼終於露出了獠牙。
趙宸眯起眼,看清了那些光點的輪廓——是金兵的火把,正隨著浮冰往水壩漂來。完顏宗望果然親率大軍來了,五千金兵踩著搖晃的浮冰,甲胄在微弱的天光下泛著冷光,他們的戰馬被捆在大冰排上,馬蹄刨著冰麵,發出焦躁的刨刮聲。
“他們以為咱們顧著防淩汛,沒空攔他們。”趙宸嘴角勾起冷笑,轉身對身後的傳令兵道,“通知投石營,按原定坐標準備。”
了望台下,二十架投石機早已蓄勢待發。士兵們赤著胳膊,肌肉在篝火映照下繃得像鐵塊,投石臂上纏著浸了油的麻繩,吊兜裡的“火彈”泛著幽光——那是用黃河冰裹著牛油凍成的硬球,外層冰殼厚如石板,裡麵卻藏著易燃的硫磺,是趙宸特意讓人趕製的“冰火彈”。
浮冰離水壩隻剩百步時,完顏宗望的吼聲隔著河麵傳來:“破了水壩,汴京就是咱們的!”他的狼頭旗在冰排上獵獵作響,金兵們舉著彎刀呐喊,聲音被淩汛的轟鳴撕碎,卻仍透著股嗜血的興奮。
“放!”趙宸猛地揮下手臂。
二十架投石機同時發動,絞盤轉動的“嘎吱”聲混著冰棱的炸裂聲,吊兜裡的冰火彈呼嘯著劃破夜空,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最先落地的火彈砸在離壩體五十步的浮冰上,“砰”的一聲炸碎冰殼,牛油混著硫磺立刻被火星點燃,騰起丈高的火焰,將那塊浮冰變成移動的火船。
“不好!有埋伏!”完顏宗望的吼聲裡終於帶了驚惶。他沒想到宋軍竟能在淩汛中騰出人手布防,更沒料到對方會用這種冰火相濟的武器。
火彈接連落下,河麵瞬間成了火海。浮冰上的金兵被火焰逼得無處可躲,有的掉進冰水,在零下的嚴寒裡瞬間凍僵,有的則被燒著了戰袍,在浮冰上翻滾慘叫。火光照亮了他們驚恐的臉,也照亮了水壩上宋軍的甲胄,那些甲胄上還沾著昨夜的血漬,在火光裡泛著暗紅。
“種武!”趙宸的吼聲傳遍水壩。
西側的蘆葦蕩裡突然衝出一隊輕騎,馬蹄踏碎薄冰,濺起的水花在半空中凝成冰珠。種武的左臂仍纏著繃帶,卻用右手高舉長槍,槍尖挑著麵燃燒的火把:“殺——!”
輕騎們如離弦之箭,沿著預設的冰道衝向金兵側翼。他們的馬蹄裹著防滑的麻布,在浮冰間騰躍穿梭,馬刀劈砍的脆響混著火聲、冰裂聲,織成一張死亡之網。種武一馬當先,長槍刺穿一個金兵的咽喉,順勢將屍體挑進冰水,濺起的冰碴打在他臉上,他卻連眼都沒眨。
“往南撤!”完顏宗望見勢不妙,調轉馬頭想退。可淩汛的浮冰根本不由人控製,他們的退路早已被後續的火彈阻斷,燃燒的浮冰連成一片火牆,把五千金兵困在水壩與火牆之間的狹窄水域。
一個金兵想跳上靠近的冰塊逃生,剛落腳就被衛十三的箭射穿膝蓋,慘叫著墜入冰水,瞬間被浮冰撞得沒了蹤影。衛十三拉弓的手穩如磐石,他的箭囊裡插著三十支箭,每支箭的箭頭都淬了冰——這是他昨夜在冰水裡泡了半個時辰,特意讓箭頭帶著刺骨寒氣,射中了能更快凍僵傷口。
趙宸站在了望台上,看著火海裡掙紮的金兵,看著種武的輕騎如尖刀般撕開敵陣,看著士兵們用長鉤將靠近的浮冰拉向火牆。冰棱還在撞擊水壩,石牆上的裂縫又多了幾道,可他知道,這水壩暫時塌不了——基石裡摻了桐油和糯米汁,是當年修壩的老工匠們傳下的法子,硬如鐵石,抗得住這淩汛的衝撞。
“將軍!火油快用完了!”投石營的校尉在下麵嘶吼。
趙宸低頭看了眼壩底的暗渠,那裡藏著最後的殺招。他抽出腰間的長刀,刀刃在火光裡閃著冷光:“告訴弟兄們,把金兵往河套引!讓他們嘗嘗黃河的厲害!”
淩汛的轟鳴還在繼續,冰棱撞擊水壩的聲響震得人耳膜生疼。可在這片混亂的聲響裡,趙宸仿佛聽見了更清晰的聲音——那是火彈炸開的脆響,是馬刀劈砍的銳響,是金兵絕望的慘叫,還有種武帶著輕騎衝鋒的怒吼。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像支粗糲的戰歌,在正月十五的淩汛裡,為鷹嘴崖的水壩,為身後的汴京,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完顏宗望和他的金兵,徹底埋進這道口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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