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的水,映著江南的天。
薛家的船隊,像一支出殯的行列,沿著這條黃金水道,緩緩向北。
曾經的金陵皇商,那塊燙金的招牌,如今在江南已是一地雞毛。
薛蟠的案子,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薛家的臉上。
城裡的綢緞莊、當鋪,生意一落千丈。
甄家趁機發難,聯合幾家本地商戶,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蠶食著薛家空出來的份額。
知曉甄家結局,馮淵當然不會跟他們明搶。
薛姨媽坐在船艙裡,隻覺得眼前發黑。
“欺人太甚!這甄家,是鐵了心要置我們於死地!”
她而薛寶釵的聲音,依舊是那般沉靜,聽不出喜怒。
“到了神京,有舅舅和姨媽照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薛姨媽看著女兒,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是,是。到了神京就好了。”
她又看了一眼角落裡,那個正大口大口吃著水果的兒子。
一個怯生生的丫鬟正給薛蟠削著水果。
這丫鬟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點胭脂痣,為她的麵容增添了幾分獨特的韻味。
眼神如秋水般清澈靈動,飽含著溫柔與嬌羞,讓人看了心生憐愛。
薛蟠的腿傷還未好利索,臉上卻已恢複了往日的乖張。
“娘,等到了京城,我定要舅舅派兵,把那甄家給抄了!”
薛寶釵走到船舷邊,看著那緩緩後退的江南景致。
此去神京,前路未卜。
船行至清江浦地界,河道變得開闊,水流也湍急起來。
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下來,烏雲壓著水麵,風在船帆間嗚咽。
薛家的船隊排成一字長蛇,小心翼翼地行駛著。
薛寶釵站在船頭,看著那渾黃的河水,心裡莫名有些不安。
她身旁,站著的那個眉眼清秀的丫鬟,正是香菱。
香菱指著遠處。
“姑娘,您看,那邊的船好奇怪。”
隻見上遊不遠處,一艘巨大的沙船,像是失控了一般,順著激流直衝下來。
船上,似乎還有人在高聲呼喊,可那聲音,很快就被風聲和水聲吞沒。
薛家船隊的船老大臉色大變。
“不好!快避開!”
他聲嘶力竭地吼著,手下的船工拚命地搖櫓轉舵。
可一切都太晚了。
那艘沙船像一頭失控的巨獸,帶著萬鈞之勢,狠狠地撞在了薛家最頭裡的一艘船上。
“轟!”
一聲巨響。
木屑紛飛,纜繩崩斷。
那艘貨船,被攔腰撞斷,船上的貨物、船工,像下餃子一樣,紛紛落入洶湧的河水。
緊接著,是連鎖反應。
後麵的船隻躲避不及,互相碰撞在一起。
驚叫聲,哭喊聲,落水聲,響成一片。
薛寶釵乘坐的主船,也被一艘歪倒的船撞得劇烈搖晃。
她腳下一個不穩,整個人向後倒去。
“姑娘!”香菱驚叫著去扶她。
可船身又是一陣劇烈的傾斜。
兩個少女,尖叫著,雙雙跌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救命!救命啊!”
薛姨媽在船艙裡,嚇得魂飛魄散。
薛蟠更是抱著一根柱子,哭爹喊娘。
河麵上,一片混亂。
就在這時,從下遊忽然駛來十幾艘快船。
船上站滿了精壯的漢子,他們手裡拿著長篙和繩索,動作嫻熟地開始救人。
為首的一艘船上,一個身穿玄色勁裝的年輕公子,正負手而立。
他的目光,像鷹一樣,在混亂的河麵上搜尋著。
“少爺!在那邊!”猴三指著不遠處。
馮淵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個穿著粉色衣衫的少女,在水中沉浮,眼看就要被卷入漩渦。
正是薛寶釵。
馮淵沒有絲毫猶豫,他脫下外袍,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裡。
他的水性極好,像一條遊魚,迅速向薛寶釵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