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府的後院,靜得能聽見竹葉上露珠滾落的聲音。
一切都井井有條,透著一股森然的規矩。
英蓮被一個婆子領著,穿過回廊,腳下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悄然無聲。
她換上了一身乾淨的靛藍布衫,頭發也梳理整齊,隻是眉宇間還帶著幾分怯意。
她被帶到一間書房門口。
“進去吧,主人在裡麵等你。”
英蓮推開那扇虛掩的門,一股墨香混著淡淡的皂角氣味撲麵而來。
一個身穿玄色常服的男人,正背對著她,臨窗而立。
他的身形挺拔,肩膀寬闊,隻一個背影,便給人一種山嶽般的壓迫感。
“抬起頭來。”
那聲音平淡,卻仿佛帶著鉤子,勾得英蓮心頭一顫。
她緩緩抬起頭。
男人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英蓮的呼吸停滯了。
是他。
那張臉,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金陵城的大街上,那個願意為她一擲千金的人。
那個為了她,與薛家惡奴對峙的年輕公子。
她以為他死了。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欠著他一條命。
“你……你……”英蓮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可還認得我?”馮淵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那雙眼睛,像深潭,能將人的魂魄都吸進去。
“認……認得……”英蓮的聲音細若蚊蠅,“你……你好像有些變樣了………”
“你本不叫香菱。”馮淵打斷她,“你姓甄,名英蓮。”
他是在提醒她,也是在宣告。
英蓮渾身一震,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
甄英蓮。
“從今往後,你便在我房裡伺候。”馮淵的語氣,不帶一絲波瀾,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英蓮跪了下去,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麵。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該謝他救命之恩,還是該哭自己命運多舛。
這時,門外傳來輕柔的腳步聲。
邢岫煙走了進來,她看到跪在地上的英蓮,又看了看馮淵。
“夫君,這便是你說的那個丫頭?”
“嗯。”馮淵點了點頭,“她叫英蓮。以後讓她跟著你,學些房裡的規矩。”
邢岫煙走到英蓮麵前,將她扶了起來。
她的手很溫暖,聲音也很柔和。
“起來吧,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英蓮看著眼前這個溫婉嫻靜的女子,她是主人的……妻。
當夜,英蓮被安排在主臥的外間。
隻隔著一扇拔步床的圍屏。
她躺在小小的鋪上,聽著裡間傳來的動靜。
先是衣衫窸窣的聲音,然後是兩人低低的交談。
再後來,是床榻“吱呀”的晃動聲,和女人壓抑又婉轉的呻吟。
那聲音,像羽毛,一下一下地,撓在英蓮的心上。
她把頭埋進被子裡,臉燒得像一塊烙鐵。
她是個乾淨的女兒家,哪裡聽過這個。
可那聲音,卻像有魔力一般,鑽進她的耳朵,讓她渾身都變得燥熱、酥軟。
她想起白天見到的那個男人。
他比幾年前,更壯了,也更沉穩了。
這個男人……
英蓮不敢再想下去。
她隻能緊緊地抱著被子,任憑那讓人麵紅耳赤的聲音,將她淹沒。
神京,榮國府。
高大的門樓,氣派的石獅,處處都彰顯著國公府第的赫赫威嚴。
薛家的車馬停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