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州城下,寒風如刀。
馮淵的大軍,黑壓壓一片,沉默地矗立在荒原之上,任憑風沙抽打。
他們沒有立刻攻城。
甚至沒有安營紮寨。
數萬大軍,就在離城牆一箭之地外,不緊不慢地開始建造一些奇怪的器械。
巨大的投石車被組裝起來,但上麵準備的卻不是石塊,而是一捆捆浸透了黑油的乾草。
一排排巨型的床弩被推到陣前,箭矢的頂端,都包裹著厚厚的油布。
城牆上的西狄守軍,看得心驚肉跳。
主帥李宗翰站在城樓上,眉頭緊鎖,怎麼也看不透這個年輕對手的意圖。
圍而不攻。
這是要耗死他們?
可對方那數萬大軍的人吃馬嚼,難道耗得起嗎?
一種不祥的預感,像毒蛇一樣,纏上了他的心臟。
……
夜,降臨了。
風,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愈發狂暴。
嗚咽的風聲,像無數冤魂在城外哭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今夜會平安無事之時。
馮淵,動了。
他緩緩抬起了手。
沒有言語。
隻有一支火把,在黑暗中劃出了一道刺眼的弧線。
“放!”
命令,在風中傳遞。
嗡——
數百架投石車同時發出怒吼。
天空中,瞬間出現了數百個燃燒的火球。
那些火球拖著長長的尾焰,越過高高的城牆,如同流星火雨一般,砸進了肅州城內。
緊接著,是床弩的攢射。
一支支燃燒的巨箭,精準地釘在了城中各處的木質建築和糧草堆上。
轟!
第一個火頭,在城南的營帳區爆開。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不過短短一刻鐘,半個肅州城,便已陷入一片火海。
慘叫聲,驚呼聲,戰馬的悲鳴聲,混雜在一起,撕裂了夜空。
城內,徹底亂了。
西狄聯軍的弊端,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他們由十幾個不同的部族拚湊而成,平日裡為了戰利品尚且會明爭暗鬥,此刻大難臨頭,更是各自為營。
火勢最猛烈的區域,正是氐族與羯族的隊伍。
他們的人馬被燒得焦頭爛額,哭喊著想要衝向火勢較小的區域避難。
而那裡,是羌人的隊伍。
“滾開!不準過來!”
“你們想把火引到我們這裡嗎!”
羌人毫不客氣地拔出彎刀,將試圖衝過來的友軍,擋在了火場邊緣。
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滋生。
一名羯族頭領紅著眼睛,發出了絕望的咆哮。
衝突,瞬間爆發。
原本的盟友,在此刻,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刀光劍影,在火光中閃爍。
城牆上的李宗翰看著城內自相殘殺的亂局,氣得一口血噴了出來。
他知道,完了。
軍心,已經散了。
就在城內亂成一鍋粥的時候。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羌人的營地,將一封信,交到了羌族長老阿拉宏的手中。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
明日午時,馮淵大軍佯攻,之後敗退。
若羌人能說動李宗翰率主力出城追擊,事成之後,肅州城內的所有財富,儘歸羌人。
並且,馮淵會向大吳天子保奏,封阿拉宏為新的西陲大都護。
拓跋宏看著信,又看了看城中那片已經無法控製的火海,手心全是冷汗。
他知道,這是毒藥。
但他沒有選擇。
……
第二天,天色微明。
城內的火勢,漸漸平息。
但留下的,是一片焦黑的廢墟,和數千具被燒焦或是在內鬥中死去的屍體。
士氣,跌落到了冰點。
就在此時,城外,戰鼓擂動。
馮淵的大軍,發起了總攻。
隻是,這一次的進攻,顯得有些雷聲大,雨點小。
喊殺聲震天,但衝到城下的軍隊,卻顯得有些章法散亂,攻勢也並不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