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並非獲得了移山填海的力量,而是一種源於血脈深處的“潔淨”與“順暢”。丹田內的元力氣旋穩定而凝練,運轉間無聲無息,卻蘊含著比之前更精純的力量。識海一片清明,那點精神力如同被精心打磨過的水晶,剔透而堅韌。最讓他欣喜的是,那對貓耳和尾巴的存在感清晰無比,控製它們如同控製眨眼般自然,消耗微乎其微。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外界空氣中細微的能量流動,尤其是屬於各種貓科生物的氣息,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般分明。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墨玉。
小家夥也正抬頭看他,碧綠的貓眼如同最純淨的翡翠,清澈透亮,充滿了依賴和一絲新生的靈慧。它額間那道銀色的豎紋,如同神來之筆,為它玄黑的毛發增添了一份難以言喻的神秘與尊貴感。
“墨玉……”顧硯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三日沉寂的乾澀,他輕輕撫摸著小家夥的頭頂,指尖觸碰到那道豎紋時,傳來一絲溫潤的能量波動。
“咪嗚~”墨玉蹭了蹭他的手,傳遞來一股清晰的、溫暖的意念:守護,回家。
顧硯深吸一口氣,靈貓塚內那混合著古老塵土與神聖氣息的空氣湧入肺腑,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寧與力量感。他握緊了手中的貓爪玉牌,目光投向祭壇之後,那被更濃鬱迷霧籠罩的、通往山穀更深處的方向。
那裡,是先祖的沉眠之地,是血脈的源頭,或許也藏著關於“神裔”、“盟約”的更多秘密。趙管事隻給了三日之期,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探索更深層的隱秘。
他此行的目標已經達成——活下來,並獲得在這殘酷世界多一分自保的資本。
“我們該走了,墨玉。”顧硯低語,眼神平靜。三日非人的洗禮,洗去了他臉上最後一絲屬於少年人的青澀與惶恐,隻剩下一種沉澱下來的、內斂的平靜。社恐的本質依舊刻在骨子裡,對人群的抗拒並未消失,但這份抗拒之下,多了一層由內而外的、源自血脈本源的從容。如同一塊被激流衝刷過的卵石,棱角依舊存在,卻被打磨得溫潤而堅實。
他抱著墨玉,對著那座由先祖骸骨壘砌的祭壇,深深地、無比鄭重地鞠了一躬。沒有言語,隻有發自內心的感激與承諾。
起身,轉身。沿著來時的光路,向迷霧之外走去。腳步沉穩,落地無聲。墨玉安靜地伏在他肩頭,碧眼如星,額間銀紋流轉著微光。
籠罩山穀的迷霧似乎感知到了信物持有者的離開,無聲地向兩側分開,為他讓開歸途。
當顧硯抱著墨玉的身影,穿透最後一片乳白色的霧氣,重新出現在靈貓塚入口處時,山穀邊緣的氣氛瞬間凝固。
等候在外的趙管事等人,在顧硯身影顯現的刹那,幾乎同時屏住了呼吸。
三日煎熬,他們在這片蒼涼骨塚的邊緣,時刻提防著可能從四麵八方襲來的恐怖凶獸,神經緊繃到了極限。防禦陣法流轉的光芒,在他們腳下形成一個黯淡的光圈,是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活物”跡象。
顧硯出來了!
趙管事鷹隼般的目光第一時間鎖定了顧硯,精瘦的臉上肌肉猛地一抽,眼中爆射出難以遏製的精光!
眼前的少年,衣衫依舊是三日前那身,甚至沾染的塵土都未曾拂去,身形依舊單薄。但氣質,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並非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而是一種內斂到極致的沉澱與靈性。他站在那裡,仿佛與身後那片蒼涼的白骨山穀、與空氣中彌漫的古老肅穆氣息融為了一體,無比和諧。他低垂著眼瞼,似乎依舊不太習慣被眾人注視,那份社恐的拘謹外殼仍在,然而,在這層外殼之下,卻隱隱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從容與靜謐。像一泓深潭,表麵波瀾不驚,深處卻蘊藏著難以測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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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那雙眼睛。三日前的恐懼、屈辱、憤怒、掙紮,如同被徹底洗去,隻剩下一種經過千錘百煉後的平靜,清澈而深邃,目光掃過眾人時,不再有閃躲,隻有一種溫和的、仿佛能洞悉某些本質的坦然。
他肩頭的墨玉,變化更為直觀!小家夥體型未變,但一身玄黑的毛發如同最上等的綢緞,在穀口微光下流淌著內斂的光澤。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額間那道纖細卻無比清晰的銀色豎紋,如同神隻點下的印記,散發著純淨而神秘的氣息。它安靜地蹲踞著,碧綠的眼眸掃過眾人,靈動異常,帶著一絲審視般的智慧光芒。
“顧硯!”趙管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巨大的期望終於得到回應時的激動。他大步上前,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在顧硯身上快速掃過,最終死死定格在墨玉額間那道銀紋上,瞳孔驟然收縮!作為萬獸穀資深管事,他太清楚那意味著什麼!那是血脈受到始祖本源高度認可的象征!是傳說中的“靈慧之痕”!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道儘了趙管事心中的狂喜與如釋重負。他看向顧硯的眼神,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種近乎敬畏的鄭重。這少年,不僅活著出來了,顯然還得到了靈貓塚核心的認可!這超出了他最好的預期!
陳嘯、鐵塔、吳明等人也圍了上來,看向顧硯的目光複雜到了極點。敬畏、羨慕、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深藏的忌憚。三日前的驚險旅程中,那一次次詭異的“巧合”和殘留的冰冷氣息,早已在他們心中將顧硯與某個神秘恐怖的存在聯係在一起。如今,顧硯從這傳說中有死無生的禁地安然歸來,氣質蛻變,連他那隻黑貓都變得如此不凡……這讓他們心中那點敬畏和忌憚瞬間拔升到了頂點。沒有人說話,隻有一片壓抑的、帶著喘息聲的沉默。
顧硯被這些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又想低頭,但體內奔騰的血脈之力傳來一股溫熱的支撐感,讓他強行穩住了心神。他對著趙管事微微頷首,聲音平靜,帶著三日未開口的微啞:“趙管事,幸不辱命。”他攤開手掌,那枚瑩白的貓爪玉牌靜靜躺在掌心,光澤溫潤內斂。
趙管事深吸一口氣,珍而重之地接過玉牌,入手依舊溫潤,但他能感覺到玉牌深處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靈韻,與顧硯的氣息隱隱相連。他小心收起玉牌,目光灼灼地看著顧硯,聲音低沉而有力:“回來就好!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撤離!”
沒有多餘的寒暄,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起防禦陣法的陣基。歸途的氣氛比來時更加沉默,但這份沉默中,多了一種奇異的安定感。顧硯抱著墨玉,安靜地走在隊伍中間,感受著體內前所未有的力量掌控感。精神力延伸出去,如同無形的觸手,輕易地捕捉到方圓數十丈內最細微的動靜——一隻毒蟲在落葉下的爬行,一縷微風拂過樹梢的軌跡,甚至遠處溪流中魚兒擺尾帶起的水波……世界在他“眼中”變得更加清晰、更加立體。
【禦貓訣】的符文在識海中流轉,心念微動,一股溫和而帶著上位者氣息的意念波紋悄然擴散。前方樹叢中,兩隻正在警惕觀望隊伍的普通雲紋豹身體微微一僵,眼中凶光褪去,竟流露出一種順從的迷茫,下意識地讓開了道路,蹲伏在草叢裡,目送隊伍通過,直到精神力影響範圍之外才甩甩頭,恢複了野性。
【逗比結界】的符文結構在心中清晰浮現。他嘗試著調動精神力,在維持其核心乾擾本質的同時,極其微弱地引導那股“扭曲”之力偏向“思維遲滯”。雖然效果範圍依舊,無法精準到個體,但那種完全失控的混亂感明顯減弱了。精神力的消耗,也如臂使指般輕鬆了不少。
這些細微而實在的提升,如同黑暗中的點點星光,驅散著容燼帶來的巨大陰影,給了他一絲喘息和掙紮的底氣。他輕輕撫摸著墨玉光滑的毛發,感受著小家夥更加強健的心跳和傳遞來的溫暖依賴,心中一片寧定。
萬獸穀凶險依舊,但歸途出奇的順利。或許是墨玉額間那道銀色豎紋無意中散發出的、源自靈貓塚本源的氣息起到了震懾作用,沿途遭遇的凶獸大多遠遠窺視便迅速退避,不敢靠近。偶爾有不長眼的低階凶獸撲來,也無需顧硯出手,陳嘯、鐵塔等人便迅速解決,動作間帶著一種近乎發泄的狠厲和對顧硯的刻意“表現”。
三日後,當隊伍終於踏出萬獸穀那如同巨獸獠牙般的穀口,重新沐浴在相對“正常”的天光之下時,所有人都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緊繃了多日的神經驟然鬆弛下來。
穀口外,並非空無一人。
數道身著玄黑色勁裝、胸口繡著交叉鎖鏈與利劍徽記的身影,如同冰冷的磐石,早已等候在那裡。他們麵色冷峻,眼神銳利如刀,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肅殺氣息。為首一人,身材高大,麵容方正,眼神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正是執法堂的精英弟子,以鐵麵無情著稱的羅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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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如同捕捉獵物的鷹隼,瞬間越過眾人,精準地釘在了剛剛走出穀口、還帶著一絲穀內蒼茫氣息的顧硯身上。
冰冷的宣告,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驟然劃破了劫後餘生的短暫寧靜:
“顧硯?奉執法堂令諭!”羅橫的聲音毫無波瀾,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隨我等回執法堂,即刻接受調查!內門弟子林風,指控你於三日前,在宗門‘百草園’,竊取其先行發現並守護的‘七葉星紋草’!人證物證俱在,不得違抗!”
空氣,瞬間凍結。
趙管事臉上的欣慰瞬間僵住,化為錯愕與凝重。
陳嘯、鐵塔等人臉上的放鬆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疑與一絲看好戲的微妙神情。
陽光灑在顧硯身上,卻驅不散那突如其來的、比萬獸穀凶獸更刺骨的寒意。他懷中的墨玉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變化,碧綠的瞳孔瞬間收縮成一條豎線,額間的銀色豎紋隱隱亮起微光,喉嚨裡發出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嗚嚕聲。
七葉星紋草……百草園……林風?
顧硯平靜的眼眸深處,一絲冰冷的了然和更深的怒意悄然凝聚。那株草……果然成了禍根!那個在百草園深處,被他失控的“逗比結界”意外卷入,從而讓陳嘯有機可乘的倒黴鬼……竟然就是內門弟子林風!而且,對方竟如此精準地在他剛剛離開萬獸穀、身心俱疲之時發難!
執法堂弟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鎖鏈,纏繞而來。
剛剛在靈貓塚內獲得的一絲喘息和力量感,在這突如其來的、來自宗門內部的冰冷指控麵前,顯得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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