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枕、福星與摸魚研究
破敗小院內的空氣,在三股截然不同的氣息碰撞下,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膠質。
淩雲霄懷抱玄冰佩劍,周身劍壓森寒如獄,猩紅翻湧的眸子冷冷掃過赤炎,最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落在冰璃身上。那份針對赤炎的淩厲劍壓,似乎因冰璃這純粹的“學術入侵”而微微凝滯了一瞬,但那份冰封萬物的冷硬核心,未曾動搖。
赤炎擼著袖子,指尖金紅色的丹火跳躍不定,一臉不爽地瞪著淩雲霄,又帶著幾分警惕和莫名其妙看向突然冒出來、完全打亂他“喂藥計劃”的冰璃。那瓶流光溢彩卻散發著詭異甜腥氣息的“反魔氣護體金丹”還被他緊緊攥在手裡,如同一個隨時會爆開的危險源頭。
而冰璃,則徹底置身於風暴之外。她旁若無人地坐在稍顯平整的石墩上,膝上放著幾塊暗金色的陣盤碎片,指尖靈光微閃,正一絲不苟地調試著那枚溫潤的青色記錄玉簡。清冷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探針,隻聚焦於縮在牆角、抱著墨玉、恨不得把自己揉進陰影裡的顧硯。對於另外兩人散發出的恐怖氣場和隨時可能爆發的衝突,她視若無睹,仿佛在觀察實驗室裡一個特殊的樣本。
墨玉盤踞在顧硯頭頂,碧綠的豎瞳警惕地掃視著三個“入侵者”,尾巴尖危險地輕輕擺動,無聲地宣示著主權。顧硯則感覺自己像被三股無形的力量撕扯:淩雲霄的冰冷鎖定、赤炎手中“金丹”的詭異誘惑、以及冰璃那純粹卻讓他頭皮發麻的探究目光。社恐的本能在瘋狂尖叫,靈魂深處隻剩下一個念頭:逃!或者原地蒸發!
就在這詭異僵持、仿佛下一秒就要冰火對衝或者學術解剖的窒息時刻——
一道冰冷、毫無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命令意味的聲音,如同極地冰川斷裂的脆響,瞬間刺破了院內的粘滯空氣,精準地砸向顧硯:
“時辰到了。”
聲音的來源,是懷抱玄冰佩劍的淩雲霄。他甚至沒有側頭,猩紅戾氣翻湧的寒眸依舊直視前方,仿佛在對著空氣說話。但那目標,卻清晰無比。
“調理。”
兩個字,簡短、冰冷、強硬。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不容抗拒的宣判。
顧硯渾身猛地一僵!一股巨大的、混合著羞恥和恐懼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時辰到了?什麼時辰?!調理?!在這個地方?!在赤炎師叔和冰璃師姐的注視下?!
他的臉“唰”地一下失去了所有血色,比月光還要慘白。身體下意識地往牆角更深處縮去,抱著墨玉的手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不!絕對不行!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然而,淩雲霄的命令就是行動。他沒有給顧硯任何反應或抗拒的時間。
那隻一直握著冰絲帕、骨節分明的手,隨意地將絲帕丟在膝上。隨即,手臂如同冰冷的鐵鉗,毫無預兆地抬起,五指張開,帶著一股沛然莫禦的吸力,隔空朝著顧硯的方向一抓!
“啊!”
顧硯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身體便完全不受控製地被一股無形的巨力從牆角陰影裡硬生生“拔”了出來!他像一隻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雙腳離地,整個人打著旋兒,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態,直直朝著淩雲霄的方向“飛”了過去!
墨玉在他頭頂發出一聲尖銳的喵叫,利爪下意識地勾住了顧硯的貓耳帽,才沒被甩飛出去。
“砰!”
一聲悶響。顧硯重重地撞進了淩雲霄懷裡。
冰冷!堅硬!如同撞上了一塊萬載玄冰雕琢的石像!那身玄色劍袍下包裹的身體,沒有一絲活人的柔軟和溫度,隻有刺骨的寒意和磐石般的堅硬。顧硯被撞得頭暈眼花,鼻子發酸,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更讓他靈魂出竅的是,淩雲霄那條冰冷的手臂,已經如同鋼鐵鎖鏈般,極其自然地、強橫地環過他的腰,將他整個人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牢牢地“嵌”在了自己冰冷的懷抱與石凳之間!
顧硯的臉頰被迫緊貼著淩雲霄冰冷堅硬的胸膛,鼻尖充斥著對方身上那股如同萬年不化積雪般的凜冽寒氣。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狂亂如擂鼓的心跳,以及對方胸膛裡傳來的、微弱卻異常平穩、如同某種精密機械運轉般的冰冷心跳聲。
社死!
前所未有的社死!
顧硯的耳朵瞬間紅得滴血,整個人如同煮熟的蝦子,僵硬得連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他恨不得立刻暈死過去!尤其是在眼角餘光瞥見赤炎那瞪得如同銅鈴、寫滿了“臥槽還能這樣?!”的震驚大臉,以及冰璃那雖然依舊平靜無波、卻似乎微微調整了記錄玉簡角度、將這一幕也納入“研究”範圍的眼神時!
“淩、淩師叔!放、放開我……”顧硯的聲音帶著哭腔,細若蚊呐,徒勞地掙紮著。但那環在腰間的冰冷手臂,紋絲不動,如同焊死的鋼箍。
淩雲霄對他的掙紮和哀求置若罔聞。他甚至沒有低頭看顧硯一眼。在將顧硯“嵌”入懷中的瞬間,他周身那狂暴冰冷的劍壓,如同被馴服的凶獸,竟奇異地、緩緩地平息了下去。翻湧著猩紅戾氣的寒眸深處,那令人心悸的暴虐風暴,也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撫平、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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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讓顧硯那僵硬的身體更“貼合”地靠在自己冰冷的胸膛上。然後,他滿足地、極其輕微地、幾不可察地……吐出了一口氣。
那是一種如同長途跋涉後終於找到水源、長久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下來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喟歎。
緊接著,一道冰冷、平靜、卻帶著某種奇異滿足感的心聲碎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清晰地、不容抗拒地撞入顧硯的意識深處:
「…舒服…」
「…我的…」
舒服?!我的?!
顧硯眼前一黑,羞憤欲絕!他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被強行征用的、人形自走靜心抱枕!一個被蓋了戳的“私有物”!
“放、放開他!姓淩的!你還要不要臉了?!”赤炎的怒吼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瞬間炸響!他眼睜睜看著自家“福星”被這冰山臉當眾“強搶”過去當抱枕,還被箍得動彈不得,那張黑臉氣得幾乎要冒煙!
他擼起袖子就往前衝,指尖丹火“轟”地一下竄起老高,熾熱狂暴的氣息直撲淩雲霄:“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男!你劍峰首座的臉皮是玄鐵打的嗎?!快把我師侄放開!調理個屁!我看你是腦子被劍氣凍僵了需要調理!”
狂暴的丹火氣息如同怒龍,狠狠撞向淩雲霄身周重新彌漫開的、帶著占有意味的冰冷劍壓!空氣再次發出刺耳的嘶鳴,極寒與極熱瘋狂對衝,能量亂流在狹小的院落裡肆虐!
被夾在中間的顧硯首當其衝,感覺一半身體被凍僵,一半身體被灼燒,呼吸都帶著冰碴子和火星子,痛苦得幾乎要窒息。墨玉在他頭頂炸著毛,衝著赤炎發出威脅的嘶吼。
然而,淩雲霄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隻是將環著顧硯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仿佛在用行動宣告:這是我的領域,我的抱枕,誰也休想打擾。
“福星!彆怕!師叔救你!”赤炎見淩雲霄油鹽不進,又急又怒,目光一轉,落在了顧硯那張生無可戀的臉上。他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曲線救國”的妙計。
“抱什麼抱!抱能解決問題嗎?能防住那魔頭嗎?!”赤炎嚷嚷著,動作快如閃電,另一隻手已經從他那鼓鼓囊囊的儲物袋裡飛快地掏出一個更小的、閃爍著五彩斑斕詭異光芒的玉瓶!
他手指一彈瓶塞,“啵”地一聲輕響,一股更加濃鬱、甜膩到發齁、還帶著強烈刺激性氣味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甚至短暫地壓過了之前“反魔氣金丹”的腥甜和院內冰火對衝的氣息!
赤炎看也不看,直接從五彩玉瓶裡倒出一顆龍眼大小、通體流轉著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光芒、還不斷冒著細小氣泡的丹藥!
“來!福星!彆理這冰坨子!試試師叔剛出爐的‘清心明目丹’!專克各種腦殘劍氣、冰封傻氣!”赤炎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推銷新產品的興奮,那隻捏著七彩“毒丸”的手,快如閃電般就朝著顧硯緊閉的嘴巴塞了過去!
“吃了它!保管你神清氣爽,頭腦清醒!立馬就能看穿這冰坨子的真麵目!把他一腳踹開!”
清心明目丹?!克腦殘劍氣?!踹開淩雲霄?!
顧硯看著那顆近在咫尺、散發著七彩毒煙他堅決認為那是毒煙)、還不斷“啵啵”冒泡的詭異丹藥,魂飛魄散!赤炎師叔的丹藥,向來以效果詭異、副作用清奇著稱!這“清心明目丹”吃了,怕不是要當場表演一個七竅流彩煙、或者原地跳起彩虹舞吧?!
“不!不要!師叔!饒了我!”顧硯在淩雲霄冰冷的懷裡瘋狂搖頭,如同一個被強行喂藥的可憐撥浪鼓!他死死閉緊嘴巴,拚命把臉往淩雲霄冰冷的胸膛裡埋,試圖用這“人形冰山”當盾牌,躲避那可怕的七彩“毒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