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道內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壓抑著每一次呼吸,吞噬著每一絲微弱的希望。小七背著陸燼,每一步都踏在碎石與泥濘中,發出沉悶的回響,仿佛是敲擊在每個人心頭的喪鐘。陸燼身體那極其微弱、若有似無的回暖,如同幻覺般一閃而逝,並未能真正驅散彌漫在隊伍中的絕望寒意。
突然——
“前麵……前麵沒路了!”走在最前麵探路的一個漢子聲音發顫,帶著哭腔喊道。
眾人心中一沉,擠上前去。隻見礦道儘頭被一次不知何年的嚴重塌方徹底堵死,巨大的石塊和泥土混雜,嚴絲合縫,連一絲風都透不過來。最後的生路,斷了。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人。最後的力氣仿佛也從體內抽空,有人癱軟在地,發出壓抑不住的嗚咽,有人目光呆滯,靠著冰冷的岩壁滑坐下去,失去了所有神采。
連小七,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幾乎要背著陸燼一起栽倒。完了……一切都完了。燼哥用命換來的逃生機會,最終還是葬送在這黑暗的絕路之中。
然而,就在這比礦道更深的絕望降臨的刹那——
異變,陡生!
並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小七背上,那氣息奄奄的陸燼!
他破碎的道爐深處,那一點新生的、微弱卻異常穩定的“心燈”焰苗,仿佛感應到了外界這濃鬱到極致、幾乎要將所有人靈魂都凍結的絕望與死意!
這絕望,如同最後一塊投入乾涸心湖的巨石,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漣漪。
那“心燈”焰苗猛地一跳!
不再是微弱的搖曳,而是如同被無形之風鼓動,驟然亮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暖而堅韌的意念,以陸燼為中心,如同水波般,無視了物理的阻隔,穿透了厚重的岩層,朝著四麵八方,朝著整個霜葉城,轟然擴散!
這不再是之前那強行催發、充滿痛苦與掙紮的力量,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如同大地回春、冰河解凍般的……“共鳴”!
它在共鳴這座城市裡,所有尚未熄滅的,生的渴望,守護的執念!
霜葉城內,殘酷的巷戰仍在繼續,但守軍已瀕臨崩潰。寒疫侵蝕著意誌,同伴不斷倒下,希望早已渺茫。
一個斷了一條腿的老兵,背靠著燒焦的斷壁,看著步步逼近的霜鬼,顫抖的手握緊了唯一剩下的短刃,準備進行最後無謂的抵抗。他渾濁的眼中,映不出絲毫光彩,隻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忽然,一股莫名的暖流,毫無征兆地湧入他近乎凍結的心田。仿佛聽到了妻子在灶台邊溫柔的呼喚,看到了孩提時在陽光下追逐的蒲公英……那早已被血腥和寒冷掩埋的、屬於“生”的美好記憶,瞬間變得清晰無比!
他猛地抬起頭,黯淡的眼眸中,竟重新燃起了一點微光!他握刀的手不再顫抖,對著逼近的霜鬼,發出沙啞卻堅定的怒吼:“來啊!畜生!”
與此同時,內城一處相對完好的民居地窖內,擠滿了瑟瑟發抖的婦孺。寒冷與恐懼讓孩子們的哭聲都變得微弱。一位母親緊緊抱著懷中冰涼的孩子,淚水早已流乾,眼神空洞。
就在這時,她懷中的孩子忽然動了動,微弱地呢喃了一聲:“娘……暖……”
母親愕然低頭,發現孩子蒼白的小臉上,竟恢複了一絲血色!而她自己的心中,那被絕望冰封的母性守護本能,如同地火般轟然爆發!她將孩子摟得更緊,環視周圍驚恐的眾人,用一種自己都驚訝的鎮定語氣說道:“彆怕……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類似的景象,在霜葉城各個角落,同時發生!
在負隅頑抗的街壘後,在躲藏的地窖裡,在瀕死者的意識中……所有尚未被寒疫徹底吞噬、內心深處還殘存著一絲對生命眷戀、對家園不舍、對守護執念的人,都在這一刻,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溫暖而堅定的力量,如同涓涓細流,彙入他們近乎枯竭的心田!
這力量並未直接賦予他們強大的戰鬥力,卻驅散了侵蝕心智的寒意,點燃了他們內心本已微弱的希望之火!
而這無數被點燃的、微弱的“希望之火”、“守護之念”,仿佛受到了無形召喚,化作無數肉眼不可見、卻真實存在的溫暖光點,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升騰而起,穿透屋頂,越過斷壁,如同百川歸海,朝著同一個方向——那條被堵死的廢棄礦道,朝著礦道中那個道爐破碎、卻以自身為引,點燃了這奇跡之火的少年——瘋狂彙聚!
礦道內。
小七和所有幸存者都驚呆了。
他們看不到那無數彙聚而來的信念光點,卻能清晰地感覺到!
一股龐大、溫暖、浩瀚如星海般的“力量”,正穿透厚厚的岩層,無視塌方的阻隔,如同溫柔而堅定的光之洪流,湧入這條黑暗的絕路,源源不斷地注入陸燼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