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流結界”的方案,如同一劑險棋,被“微光”悄然布下。謝知味與鴆十三帶著隼七、影九緊急籌備的材料,如同夜色中的鬼魅,潛行至那幾家藏有“鎮物”的老字號附近,依托建築陰影與早已摸清的巡邏間隙,開始爭分奪秒地刻畫臨時陣紋,注入能量。整個過程必須悄無聲息,任何過大的能量波動都可能打草驚蛇。
而陸燼,則將目光重新投回了風暴的中心——“墨韻齋”。
既然對方擺下了“請君入甕”的局,那他便要去闖一闖這龍潭虎穴。隻是,這一次,不能以“微光”組長的身份,更不能帶著屬於風隼司的凜冽殺氣。他需要一張新的麵孔,一個合乎情理的身份,去接近那個神秘的“墨夫人”,近距離觀察,甚至…引蛇出洞。
“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陸燼對鴆十三說道。此時鴆十三已完成了對一家老字號“鎮物”的臨時結界布置,正返回彆苑稍作休整。
鴆十三狹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他從隨身的藥囊中取出幾個瓶瓶罐罐,以及一些特質的麵粉、毛發和顏料。“易容改扮,算是我的老本行之一。頭兒你想扮成什麼人?南來的行商?落魄的學者?還是…尋幽探秘的收藏家?”
陸燼沉吟片刻,目光掃過彆苑書房裡那些謝知味胡亂堆放、卻內容艱深的古籍殘卷,心中有了計較。
“一個對上古符文和失落文明感興趣的…海外遺民後裔。”陸燼緩緩道,“家境殷實,學識駁雜,對永凍城的曆史和傳說充滿好奇,尤其…對某些帶有特殊力量的‘古物’有著超乎尋常的癡迷。”
這個身份,既能合理解釋他對“鎮物”的興趣,又能掩蓋其真實修為和目的,甚至可以利用對方對“鎮物”的圖謀,反向吸引“墨夫人”的注意。
“海外遺民…癡迷古物…妙!”鴆十三撫掌輕笑,“這個角色,正適合去‘墨韻齋’這等地方‘碰碰運氣’。”
接下來的半日,陸燼便成了鴆十三手中的“作品”。特製的藥水改變了他皮膚的色澤,使其呈現出一種常年在海上漂泊的微黑與粗糙;精細的妝容修飾了他過於銳利的眉眼,增添了幾分書卷氣與偏執感;花白的假發與精心打理的胡須,讓他看起來年長了十幾歲,更像一個沉溺於故紙堆與神秘學的癡人。一身質料考究卻款式略顯陳舊、帶著異域風情的錦袍,腰間掛著幾件看似古樸、實則是鴆十三隨手製作的仿古法器,更是將這個人設烘托得淋漓儘致。
當陸燼對著銅鏡看去時,鏡中之人已然陌生,唯有那雙眼睛深處的平靜與堅定未曾改變,但也被他刻意收斂,蒙上了一層屬於“收藏家”的狂熱與探究欲。
“氣息也需要調整。”鴆十三又遞過一枚散發著淡淡海腥味的藥丸,“服下後,十二個時辰內,你的元氣波動會變得極其隱晦且雜亂,符合長期修煉某些偏門海外功法、根基不算太穩的特征。”
陸燼依言服下,頓時感覺體內的元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蕩開層層雜亂微弱的漣漪,再也難以感知其真實的底蘊與屬性。甚至連心臟深處那沉寂的心燈,以及道爐壁上的裂痕,在這層偽裝下都變得模糊不清。
“完美。”鴆十三滿意地點點頭,“現在,您就是來自‘星羅群島’的遺民學者,墨塵先生了。”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永凍城的街市在嚴寒中依舊保持著一種頑強的熱鬨。陸燼,或者說“墨塵”,揣著鴆十三為他準備的、足以證明“財力”與“品味”的幾件小玩意兒和一大袋金株,不緊不慢地踱步來到了“墨韻齋”門前。
齋門虛掩著,門麵古樸,與兩旁燈火輝煌的店鋪相比,顯得有些冷清,甚至透著幾分陰森。門楣上“墨韻齋”三個字的漆色有些剝落,更添幾分歲月沉澱的神秘感。
陸燼整理了一下衣袍,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屬於癡迷學者看到心儀之物時的熱切與期待,輕輕推門而入。
門內光線昏暗,與外界的喧囂恍如隔世。空氣中彌漫著陳年墨香、紙張黴味以及一種極淡的、若有若無的…檀香?不,那味道更冷,更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腥氣。
店內空間比從外麵看要深邃許多,博古架上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瓷器、玉器、青銅器以及卷軸書畫,琳琅滿目,但仔細看去,其中真品寥寥,大多是不太高明的仿製品。隻有一個角落裡,零星擺放著幾件氣息古樸、隱隱有微弱能量波動的物件,似乎才是這店的鎮店之寶。
櫃台後,一個穿著素雅墨色長裙的女子正低頭擦拭著一隻青銅爵。她約莫三十許年紀,麵容姣好,膚色白皙,眉眼間帶著一股江南水鄉般的溫婉韻味,但那雙低垂的眸子裡,偶爾掠過的精光,卻如同深潭下的冰棱,銳利而寒冷。
她便是“墨夫人”。
聽到腳步聲,墨夫人抬起頭,臉上露出職業化的、溫婉得體的笑容:“客人想看些什麼?本店雖小,卻也收集了些許古拙之物。”她的聲音柔和動聽,如同春風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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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燼墨塵)立刻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目光熱切地在店內掃視,最終落在那幾件有能量波動的古物上,快步走了過去,語氣帶著誇張的讚歎:“好東西!真是好東西!夫人這店,果然名不虛傳!這紋路,這包漿,這內蘊的靈機…絕非俗物!”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件看似不起眼的、雕刻著扭曲雲紋的玉璜,手指看似無意地拂過那些紋路,實則暗中感應著其中的能量屬性——陰冷、晦澀,帶著一絲與葬雪原低語同源的氣息!
墨夫人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極快的訝異與審視,但臉上的笑容依舊無懈可擊:“客人好眼力。這件‘晦雲璜’乃是前朝古墓出土,據說有安魂定神之效,隻是…氣息偏陰,尋常人恐難以駕馭。”
“偏陰?要的就是這個!”陸燼墨塵)立刻接口,臉上露出癡迷之色,“不瞞夫人,在下祖上便是研究各種奇詭符文與失落秘術的,對這些帶有特殊氣息的古物最是感興趣!越是神秘,越是偏門,越好!”他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種學術瘋子的偏執。
墨夫人臉上的笑容似乎真切了幾分:“哦?沒想到客人竟是同道中人。不知客人還對哪類古物感興趣?”
陸燼墨塵)心中冷笑,知道魚兒已經嗅到了餌料的味道。他故作沉思狀,隨即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道:“不瞞夫人,在下近來對永凍城的一些古老傳說頗感興趣,尤其是…關於這座城市建立之初,先民們為了穩定地脈,埋設下的那些…‘鎮物’。”
他緊緊盯著墨夫人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精光與…殺意?
“鎮物?”墨夫人微微蹙眉,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與茫然,“客人說的…是指那些風水鎮器嗎?這永凍城曆史悠久,此類傳說倒是不少,隻是真偽難辨…”
她的話滴水不漏,但陸燼已然確定,這“墨韻齋”,這“墨夫人”,絕對與影月教的陰謀脫不了乾係!
偽裝的身份,已然就位。獵手與獵物,在這看似平靜的古玩店裡,開始了第一輪無聲的試探。
而真正的風暴,正在這溫言軟語與古董珍玩之下,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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