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卯時,晨霧未散,雲知夏正伏在案前比對小啞昨夜新繪的毒理圖譜,窗欞突然被拍得哐哐響。
“主子!城南王屠戶家的二小子沒了!”是藥廬的雜役阿福,聲音裡帶著哭腔,“昨兒還能扶牆走,今兒早起就咳血,那血裡還裹著黑渣子……”
筆杆在雲知夏指縫間微顫。
她猛地抬頭,案頭燭火映得眼底一片冷光——這症狀與小啞初時的青藤斑紋、高熱咳血分毫不差。
她抓起案上的黑丸,裂開的縫隙裡仍滲著暗紅,像極了小啞皮膚下爬滿的毒紋。
“備馬。”她扯過外袍往身上一裹,轉身對候在門邊的白芷道,“帶三壇陳醋,十包生石灰。小啞,跟我去取樣本。”
小啞立刻背起竹簍,指尖快速比劃:井水、米糧、屋梁塵土。
雲知夏點頭,目光掃過他頸間新褪的青痕——這孩子前日才剛能下床,此刻眼底卻燃著灼人的光。
城南貧民巷的土路上積著隔夜雨,腐臭混著血腥直往鼻腔裡鑽。
王屠戶家的草席棚外擠了十多個百姓,有抱孩子的婦人,有拄拐杖的老頭,個個眼眶泛紅。
見雲知夏提著藥箱過來,人群突然炸開,七嘴八舌的哭嚎撞進耳朵:
“大夫!我家阿弟也開始咳血了!”
“我男人說胸口像壓了塊石頭,是不是中邪了?”
“昨兒張嬸子還來借米,怎麼說沒就沒了......”
雲知夏按住最前排老婦人的手腕。
脈浮滑如滾珠,指尖往下探半寸,老婦人突然倒抽冷氣:“疼!大夫,這兒疼!”她的手掌正按在肝區位置——與小啞中毒時的反應分毫不差。
“都往後退三步。”她提高聲音,“白芷,拿炭筆來。”等白芷將炭筆遞來,她在泥牆上快速畫下幾個圈,“所有昨日接觸過死者的人站第一個圈,前日接觸的站第二個,沒接觸的站第三個。”
人群騷動起來,有個赤膊漢子梗著脖子喊:“我們窮人命賤,哪分得清什麼時候碰過!”
雲知夏突然抓住他手腕,用力按向他自己的肝區。
漢子疼得踉蹌,額角瞬間冒出汗珠。
“你昨日給王屠戶送過豬下水。”她盯著他發白的臉色,“今早又摸過你家娃的額頭——你家娃現在是不是在發燒?”
漢子渾身一震,轉身就往家跑。
人群霎時安靜,百姓們麵麵相覷,竟真的按她畫的圈站好了。
“小啞。”雲知夏遞過三個陶瓶,“井水樣取最深層,米糧要篩出碎渣,屋梁塵土用毛刷掃。”少年重重點頭,轉身時竹簍撞在門框上,發出清脆的響。
她低頭看向草席下的屍體。
死者不過十二歲,青紫色的藤蔓從脖頸爬滿整張臉,指甲縫裡全是抓撓的血痕。
雲知夏伸手掀開他的眼皮——瞳孔散大,眼白上布滿血絲,與前世非洲疫區的出血熱患者如出一轍。
“這不是天災。”她輕聲道,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袖中黑丸。
黑丸的溫度突然升高,燙得她手背發紅。
回藥廬已是酉時。
雲知夏將自己反鎖在密室裡,案頭擺著小啞取來的樣本,還有王屠戶家二小子的屍體。
“得罪了。”她對著屍體拜了拜,抄起細銀刀劃開死者後頸。
腐臭混著血腥騰起,白芷在門外急得直搓手:“主子,這……這不合規矩啊!”
“規矩能救人命?”雲知夏的聲音裹著冷意。
銀刀劃開顱骨的瞬間,她屏住呼吸——肺葉表麵附著一層細密的黑色結晶,像撒了把碾碎的芝麻。
她取來醋壺,將醋液滴在肺葉上。
結晶遇醋滋滋作響,慢慢溶解成淡紅色液體。
雲知夏將液體滴在琉璃片上,舉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