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夏背著崔婉兒的腳步頓在原地。
沈硯懷裡的賬冊封皮泛著冷光,像一柄淬毒的刀。
她剛要開口,沈硯已踉蹌著撲過來,賬冊在兩人之間啪地攤開,黴味混著墨香撲麵而來。
“雲娘子,我爹...他藏了三十年。”沈硯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每月十五,太醫院往養心殿送三斤寧神散,太子東宮兩斤,定北王府、鎮南王府各一斤——”他指尖抖得厲害,掃過最後幾行,“停藥的安遠王,一個咳血而亡,一個墜馬暴斃,可他們死前半個月,都讓人燒了寧神散的藥渣。”
雲知夏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低頭,看見賬冊最末一行朱砂批注:靖王蕭臨淵,每月二斤,由暗衛親送。
“他的頭痛,他的幻覺...”她喉間發緊,後頸泛起涼意。
前世在實驗室,她見過太多被神經毒素控製的實驗體,那些間歇性的眩暈、看見不存在的影子,正是毒素侵蝕海馬體的症狀。
蕭臨淵總說她吵,可他推開她時,指尖是不是在抖?
他說“本王嫌你煩”時,是不是怕她發現他眼底的重影?
“白芷!”她突然提高聲音,“去我藥廬取解錨劑的方子,用最快的火熬——”
“雲娘子!”守在牢外的小藥童跌進來,“王府的阿苓來了,說王爺今早咳血,把茶盞都砸了,現在閉著眼睛喊...喊您的名字。”
雲知夏的呼吸幾乎停滯。
她把崔婉兒輕輕放在草席上,轉身時扯斷腰間藥囊的絲絛,將賬冊塞進去:“沈硯,帶崔姑娘去城郊破廟,找個穩婆看著她的傷。”又對小藥童道,“你騎我的青驄馬,去藥廬盯著白芷,藥煎好立刻送王府。”
“那您呢?”沈硯攥住她的衣袖。
“我去皇宮。”雲知夏摸出懷裡泛著紅光的黑丸,“皇帝現在昏迷,正是毒發最凶的時候,我要讓滿朝文武看看,他們的天子,不過是個被藥控製的提線木偶。”
出大牢時,暮色正濃。
雲知夏剛跨上阿苓牽來的棗紅馬,巷口突然竄出十二道黑影。
為首者手持帶棱的短刀,刀身映著殘陽,泛著熟悉的青黑——那是淬了***的毒刃。
“保護雲娘子!”墨七的聲音從馬下傳來。
雲知夏這才發現他一直伏在馬腹側,玄色勁裝染著血,不知是舊傷還是新創。
他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刺向最近的刺客,劍鋒擦著她的靴麵劃過,帶起一縷腥風。
“墨七!”雲知夏勒住馬韁,卻見他突然轉身,用後背接住刺向她心口的刀刃。
短刀沒入血肉的悶響讓她耳膜發疼,墨七的血濺在她手背,燙得驚人。
“王爺...早知道。”他咳出黑血,手指死死扣住刺客的手腕,“半年前,他讓我查寧神散的來路...查到太醫院那夜,他把自己關在書房,我聽見茶盞碎了一地。”他突然笑了,“他說,若有一日他瘋了...讓我護著您,離京城越遠越好。”
雲知夏的眼淚砸在他臉上。
她扯下外袍壓在他傷口上,可血還是從指縫裡湧出來,很快浸透了整匹錦緞。
“走。”墨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去皇宮...斷了這毒根。”
他的手垂下去時,最後一絲光從眼底消失。
雲知夏咬著唇將他放平,調轉馬頭衝向宮牆。
身後傳來阿苓的哭喊:“娘子!藥我一定送到!”她沒有回頭,隻是握緊馬韁,指節發白。
宮門外,崔婉兒不知何時等在那裡。
她的腕傷還在滲血,卻用沒受傷的手攥著半塊炭,在青石板上寫著什麼。
見雲知夏過來,她將寫滿符號的碎紙塞進琉璃管,又把琉璃管塞進路邊小啞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