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啞是她撿的流浪兒,此刻正睜著一雙乾淨的眼睛,用力點頭。
“我爹研究的是共生毒素,激活公式在這管子裡。”崔婉兒咳了兩聲,血沫濺在琉璃管上,“若我死了...讓雲姐姐燒了它。”
“你跟我進去。”雲知夏拉住她的手。
“不。”崔婉兒笑了,“我要去藥房,他們的寧神散都在西配殿,我替你引開守衛。”她轉身跑向側門,發辮上的銀簪在暮色裡一閃,像一顆墜落的星。
雲知夏望著她的背影,喉間發哽。
她摸了摸腰間的藥囊,裡麵裝著從崔婉兒腕上拓下的“柒”字拓片——那是太醫院活體實驗的編號,而崔婉兒,是第七個活下來的。
等她混進皇宮時,養心殿已亂作一團。
皇帝歪在龍椅上,嘴角淌著白沫,太醫院的老醫正急得直搓手:“陛下這是中風,快傳參湯——”
“中風?”雲知夏掀開繡著百子千孫的門簾,“中風者脈象浮大而數,陛下的脈...”她指尖搭上皇帝手腕,觸感讓她心下一沉——寸關尺三脈皆細若遊絲,卻帶著詭譎的震顫,像被線牽著的傀儡。
“大膽民女!”薛懷安的聲音從殿後傳來,“誰準你碰陛下?”
雲知夏沒理他。
她取出隨身攜帶的微型銀針,在皇帝百會、風池、內關三穴各刺一針。
銀針剛入肉,皇帝突然劇烈抽搐,喉間發出嗬嗬聲,竟緩緩睜開眼:“...藥...有人...給朕...下藥...”
滿殿死寂。
老醫正的參湯碗當啷落地,薛懷安的臉白得像紙。
雲知夏望著皇帝眼底的渾濁,突然想起蕭臨淵發病時的眼神——原來他們早被毒素醃入味了,連清醒時的話,都成了禁忌。
“妖女惑君!”薛懷安抽出腰間佩劍,“拿下!”
殿外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玄甲軍的鐵蹄碾碎漢白玉階,為首者披著染血的黑袍,執長刀劈開殿門。
蕭臨淵的臉色比月光還白,可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劍:“本王請的神醫,誰敢動?”
雲知夏望著他,突然想起墨七的話。
他的指尖在抖,是因為頭痛;他總背過身去,是怕她看見他發紅的眼尾;他說“本王嫌你煩”,其實是怕自己控製不住,把她卷進這攤渾水。
“陛下。”她俯身在皇帝耳邊低語,“您的藥,該換了。”
一道閃電劈在殿外,照亮她掌心的黑丸。
那枚裂出“沈”字的藥丸,此刻正泛著妖異的紅光,像一顆跳動的心臟。
殿外,玄甲軍的戰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蕭臨淵的目光穿過人群,與她相撞。
他沒說話,但雲知夏看懂了他眼底的暗湧——這一次,他不會再推開她。
皇帝的手指突然痙攣,重重砸在龍案上。
滿殿太醫撲過去,卻見他的眼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渾濁。
雲知夏摸了摸腰間的藥囊,裡麵躺著沈硯的賬冊、崔婉兒的琉璃管,還有半瓶沒送出去的解錨劑。
雨開始下了。她望著蕭臨淵,突然笑了。
這一局,她等了三十年。現在,該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