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的燈籠晃了晃。
她撩起裙角上前,聲音甜得發膩:“這位大哥,我是城南醫女崔氏,聽說薛公子廣納賢才,特來獻我新研的……”
“進來吧。”門房上下打量她兩眼,哼了聲,“公子在花廳候著。”
花廳裡燃著沉水香。
崔婉兒剛跨進去,就見穿月白錦袍的男人背對著她站在書案前,手中茶盞騰起嫋嫋白霧:“崔姑娘的毒方,在下早有耳聞。”他轉過臉,眉峰如刀,正是薛明遠,“不過……”他突然傾身,鼻尖幾乎碰到她袖口,“崔姑娘袖口這‘斷腸霜’的味,怎與我庫中存貨不同?”
崔婉兒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盯著薛明遠眼裡的寒光,突然笑了:“薛公子好鼻子。這是我改良的‘斷腸霜’,加了……”
“加了曼陀羅花汁。”薛明遠的指尖扣住她腕脈,“曼陀羅能延緩毒性發作,卻會讓中毒者在死前看到幻象——這招,倒是和當年薛某父親的手法如出一轍。”他的拇指重重壓在她尺澤穴上,“說,誰派你來的?”
“砰!”
窗外突然傳來劈啪炸響。
崔婉兒瞥見院角柴堆騰起火焰,白芷的聲音混在嘈雜裡:“救火啊!藥廬的藥童來幫忙了!”薛明遠的注意力被火光吸引的瞬間,她迅速抽回手,反手將書案夾層的銅鎖撬開——那本封皮雕著蛇紋的《疫引錄》,正靜靜躺在裡麵。
“想走?”薛明遠的手掌拍向她後心。
崔婉兒咬著牙向前撲,將《疫引錄》甩出窗外,正落進暗巷裡等侯的藥童懷裡。
她自己則被薛明遠的掌風掀翻,撞在博古架上,青瓷瓶“嘩啦啦”碎了一地。
“追!”薛明遠的怒吼混著救火聲刺破夜空。
崔婉兒擦了擦嘴角的血,在碎瓷片裡摸到半塊鋒利的瓷片——隻要她咬碎藏在齒間的毒藥,就不會泄露秘密。
可就在這時,她聽見院外傳來雲知夏的聲音,混著馬嘶:“崔姑娘!快上馬車!”
醫館後堂的燭火亮了整夜。
雲知夏翻著《疫引錄》的手在發抖。
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著:“以清源髓飼毒,七日成疫;以霜髓鎮壓,可令疫止於東市。”她的目光掃過後麵的實驗記錄,瞳孔驟縮——東市染病的孩童,都是被精準投放了“疫引”的:他們的生辰、體質、甚至每日飲水的時間,都被詳細記錄在案。
“原來不是偶然。”她喃喃自語,“他們要的是‘可控’的實驗數據。”
內室傳來細微的響動。
她猛地抬頭,隻見蕭臨淵躺在床上,眉心微微皺起,指尖正緩緩蜷起,像是要抓住什麼。
她快步走過去,握住他冰涼的手,將一滴從《疫引錄》裡刮下的清源髓殘液滴入他唇間:“你說過,靖王的刀,要砍儘天下不公。”她俯身貼在他耳邊,“現在,這場火需要一位戰神來燒。”
蕭臨淵的睫毛顫了顫。
雲知夏退到窗邊,望著天際泛起魚肚白。
她將《疫引錄》的副本投入火盆,看著紙頁卷成黑蝶,被晨風卷向高空。
遠處城樓上,一個戴九曜麵具的身影立在晨光裡,望著飄起的灰燼,低笑出聲:“師妹,你果然……比我更懂火。”
風卷著火星掠過窗欞。
雲知夏轉身看向案頭,那裡擺著半頁浸了藥汁的《疫引錄》殘頁——她要讓這上麵的每一個字,都變成刺向敵人的刀。
夜風穿堂,醫館藥爐未熄。
雲知夏將《疫引錄》殘頁浸入藥汁,暗紅的藥汁漸漸滲進紙紋,像是要將那些罪惡的字跡,永遠刻進這場即將到來的風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