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醫會散後第三日,晨霧未散時,宮中來人捧著明黃錦盒叩響了靖王府側門。
雲知夏正在藥廬調配新製的止血散,白芷掀簾進來時,指尖還沾著朱砂粉:“姑娘,裴公公親自送的詔令。”
錦盒打開,明黃緞麵上壓著兩行簪花小楷。
雲知夏掃過“雲府庶女雲知秋三日後於宮宴獻《霓裳羽衣》舞,賜婚三皇子蕭景珩”的字樣,指節在案上輕輕一叩。
“好個雙喜臨門。”她低笑一聲,眼尾微挑。
前世在實驗室被沈玄推下樓梯前,最後聽見的就是這八個字——那時她作為沈玄的助手參與皇室秘藥研發,卻在某次調香時聽見他與三皇子暗衛密談,說要借“霓裳羽衣”的音浪震碎老皇帝心脈。
“白芷,去查教坊司這三日進的熏香。”她將詔令推回錦盒,“要最細的香灰樣本。”
“是。”白芷應了一聲,轉身時又頓住,“姑娘,您要親自去教坊司?”
“嗯。”雲知夏解下染著藥漬的靛青圍裙,“今夜子時,夜風會從西南吹過編鐘閣。”
子時三刻,教坊司後牆。
雲知夏裹著墨色鬥篷,指尖撫過牆磚縫隙裡的青苔。
牆內傳來斷斷續續的編鐘調試聲,清越中帶著幾分滯澀——像有人故意將“宮”音壓得低了半分。
她閉了眼。
風裹著銅鏽味鑽進鼻腔,編鐘的震顫順著空氣拂過耳郭。
第一聲“角”音起時,後頸突然泛起涼意。
那聲音不似尋常樂聲在耳畔流轉,倒像根細針,順著耳道直往腦仁裡鑽。
“丁——”
第七聲“羽”音落下的瞬間,雲知夏猛地睜眼。
月光照亮她微白的唇角——方才那串音波的頻率,竟與人體肝經的共振頻率分毫不差。
“這不是舞曲。”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是毒引。”
後牆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雲知夏旋身隱入陰影,便見個青衫小婢抱著個錦匣匆匆往藥廬方向去了。
小蟬?
原主身邊那個總縮在角落的丫頭?
果然,子時五刻,藥廬窗欞被輕輕叩了三下。
雲知夏開了窗,小蟬跌跌撞撞撲進來,錦匣“啪”地落在案上,裡麵是半盞深褐色香灰。
“小、小姐。”小蟬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那香爐有夾層,每舞到‘羽’音,就會‘簌簌’往下掉粉。奴婢趁她們換香時……”她喉間發緊,“您、您說過,香灰能說話的。”
雲知夏取過凸晶石片——這是她用琉璃作坊的殘料磨的,兩片疊起來能將細粉放大十倍。
香灰裡混著的淡紫色顆粒在石片下顯了形:五瓣小花,花蕊如絲,正是北疆才有的夢魂蕊。
這花離了寒地活不過七日,如何能出現在暖閣熏爐裡?
她將香灰溶於堿水,試紙剛浸進去便騰起紫煙。
“複合致幻劑。”雲知夏捏著試紙的手緊了緊,“夢魂蕊催情,曼陀羅花致幻,再加微量鶴頂紅……好個慢性毒引,等藥性在體內攢夠了,宮宴上一激音波,滿殿人都得成瘋子。”
“謝樂師今晨調過編鐘。”
清冷女聲從藥廬梁上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