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夏的手頓了頓。
銀針紮進人中穴時,她分明觸到雲知秋腕間一道舊疤——是刀傷,形狀像半截柳葉,和繼母房裡那把湘妃竹刀的弧度分毫不差。
“彆怕。”她聲音放軟,指尖卻悄悄掐住雲知秋的合穀穴,“姐姐帶你去喝盞安神茶。”
樂坊外的日頭正毒。
雲知夏扶著雲知秋往外走,餘光瞥見謝無音的盲眼布已被血浸透。
他半靠在鐘架上,指節摳進珊瑚鐘體,在表麵劃出幾道白痕。
謝無音的房裡飄著艾草味。
他扯下染血的盲眼布,玉笛在掌心轉得飛快。
笛音初起時清潤如溪,可吹到第三段,他突然將笛身砸在案上——笛音裡竟裹著刺耳鳴響,像有人拿錐子往他腦子裡鑽。
“是音律共振點被改了。”他摸向香爐,指尖沾了些香灰。
放在鼻下輕嗅,瞳孔驟縮——香灰裡混著極淡的土腥氣,是北疆特有的赤硝土。
那是靖王軍標記密信的東西,連他當年在北境做暗探時,都隻見過三次。
“先生。”
門被輕輕推開。
柳如絮捧著一卷譜子進來,裙角掃過滿地藥渣。
她將譜子放在謝無音手邊:“這是《終音·焚心》的修正版,按您說的,改了五處宮商角徵羽的轉調。”
謝無音的手指撫過譜子上的墨跡,突然笑了。
那笑聲很低,帶著幾分癲狂:“好個雲知夏……她以為換了香、改了譜,就能困死我?”他抓起譜子塞進袖中,盲眼上還沾著血,“去告訴夫人,宮宴那日,我要讓她看看——真正的喪鐘,該怎麼敲。”
夜風吹得醫館的銅鈴叮當響。
雲知夏站在藥廬後的高台上,望著宮城方向的燈火。
她手裡攥著半枚兵符,青銅表麵的血漬已經發黑——是今早小啞拚了命從亂葬崗撿回來的,上麵的“靖”字缺了半邊。
“王妃,他們會收手嗎?”白芷抱著披風站在階下。
“不會。”雲知夏將兵符塞進衣襟,“謝無音傷了心脈,雲知秋醒了腦子,柳如絮那個毒婦……”她轉身時,藥爐的火光映得眼底發亮,“她必定要親自下場。”
宮牆那邊突然亮起一盞燈籠。
裴公公的影子在牆頭晃了晃,筆杆子在竹筒裡磕了磕——這是他記密報的習慣。
雲知夏望著那抹影子,嘴角勾起冷笑。
“白芷。”她的聲音輕得像風,“去庫裡取那套翡翠頭麵。明日戶部要是來人……”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三匹快馬從西城門方向奔來,馬上的人舉著明黃幡子——是宮裡的傳旨官。
雲知夏望著那抹明黃,眼尾微挑。
她早該想到,裴公公的密報送得這樣快,宮裡的人又怎會坐得住?
藥爐裡的火“劈啪”炸響,火星子濺上夜空。
宮宴的風波還未平息,新的局,已經燒到了靖王府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