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傳來鎖鏈聲。
柳婉柔被兩個粗使婆子架著進來,鬢發散亂,額角蹭著塊青。
她掃了眼滿地罪證,突然笑出聲:“不過是些銀錢,我替王府操持三年,貼補些家用算什麼?“
雲知夏抄起那本私賬,“啪“地砸在她腳邊。
賬頁散開,露出裡麵夾著的漿洗房狀紙——是冬月裡婢女們凍裂的手,血泡混著皂角水的慘狀被畫得清清楚楚:“你貼補的是自己的脂粉錢,可漿洗房的丫頭們,冬日裡連熱水都用不上。
你口口聲聲說婦德,你的德,是拿這些賤命墊的!“
柳婉柔的笑僵在臉上。
她望著狀紙上的血手圖,突然尖叫著去抓雲知夏的裙角:“你不過是個棄妃!
憑什麼...“
“憑這方印。“雲知夏摸出袖中的“中饋監印“,玉質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蕭臨淵說過,王府中饋,唯王妃執掌。“她轉身對小荷點頭,“宣讀新製。“
小荷捧著新抄的章程站到案前,聲音清亮得像銅鈴:“采買冊、入庫冊、支用冊分由三房掌管,每月互審;婢仆月例按等發放,冬有棉炭夏有涼藥;各院角門設申冤箱,三日內必回...“
鄭伯接過新賬本時,手抖得厲害。
他蘸了朱砂,在首頁重重蓋下監印,“啪“的一聲,像是砸斷了三十年的舊規矩。
雲知夏望著那抹鮮紅,想起昨夜在祠堂補的族譜名諱——原來規矩從來不是死的,要看執規矩的人。
暮色漫進窗欞時,最後一道章程落了筆。
雲知夏揉了揉發酸的眼眶,將柳婉柔的私賬抱進醫館偏室。
小啞已經生好了炭爐,火星子劈啪跳著,像極了祠堂裡新補的燭火。
“燒吧。“她將賬冊一頁頁撕下來,扔進爐裡。
火舌卷著墨跡往上躥,映得她側臉忽明忽暗。
忽然,窗外傳來瓦片輕響。
小啞猛地轉頭,手指向廚房方向——一道黑影正翻牆而過,懷裡鼓鼓囊囊,像是塞了賬冊殘頁。
雲知夏的眉峰挑了挑。
她拾起案頭的筆,筆尖在“藥庫分級管理條例“上點出個墨點:“想燒證據?“她望著漸弱的火光,輕聲道,“晚了。“
風卷著灰燼從窗縫鑽進來,落在她新寫的條例上。
最末一行是她剛添的:“毒性藥材雙人雙鎖,補益藥膳提前備案。“她伸手拂去灰,目光落在條例旁夾著的脈案上——是老太君的,“九節菖蒲“三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圈痕裡還浸著半滴未乾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