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夏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耳畔響起雜亂的聲音——有女童的鈴鐺聲,有少年的嘶吼聲,還有前世實驗室儀器的嗡鳴。
“阿阮……”蕭臨淵的手指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燙得驚人,像是要把她的骨頭都烙化,“……你回來了?”
雲知夏的淚砸在他手背上。
她把臉埋進他掌心,聲音啞得厲害:“我沒走。這次,換我替你記。”
毒紋突然開始收縮。
青紫色像退潮的海水,一寸寸隱入皮膚下。
蕭臨淵的呼吸漸漸平穩,手指卻始終不肯鬆開,仿佛怕一鬆手,這溫暖就會像當年的猩紅小襖,消失在雪地裡。
三日後。
雲知夏靠在窗邊打盹,手裡還攥著半卷未抄完的《毒經》。
門被推開時,她本能地摸向腰間的藥囊,卻在看清來人時鬆了手——蕭臨淵倚在門框上,披著她連夜趕製的狐裘,麵色雖白,眼裡卻有了活氣。
“墨七說,你讓他封鎖了醫塾方圓十裡。”雲知夏把茶盞推過去,“要審我?”
蕭臨淵沒接茶。
他盯著她眼下的青影,喉結動了動:“你看見了什麼?”
雲知夏從案底抽出一卷畫紙。
展開時,少年跪雪的身影、猩紅小襖的女童、黑鬥篷的祭壇,都隨著墨跡在紙上鋪陳開來。
她指著畫中女童眉心的朱砂痣:“她叫沈阮,是我前世的堂妹。我們沈家世代藥師,藥魂……是血脈裡的感應。”
蕭臨淵的手指撫過畫中自己的臉。
那是張還帶著嬰兒肥的臉,眼裡卻全是血:“當年我祖父為了破北戎的毒陣,求沈家獻藥魂。我娘抱著阿阮跪了三天三夜……”他突然抓起畫紙,扔進了炭盆。
火苗舔著紙角,將少年和女童的身影燒成黑灰。
蕭臨淵卻伸手握住了雲知夏的手。
他的掌心還帶著病後的涼,卻握得極緊:“我總以為,那些痛是我該受的。”
雲知夏反握住他。
她的指尖觸到他腕間未消的舊疤——那是當年鎖鐵鏈的痕跡。
“痛該被記住,但不該被困住。”她輕聲說,“就像藥,要熬過研磨,才能治病。”
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夢婆掀簾進來,鬢角的銀飾叮當作響:“王妃!北境的暗樁來報,昨夜有星墜地,形狀像極了藥杵!”她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老身夜觀星象,那星落的方位……是守脈閣的後山!”
雲知夏的瞳孔微縮。
她想起昨夜謝無音的名字突然在記憶裡翻湧——那個前世害她的師兄,今生竟成了大胤最神秘的蠱師。
她握緊蕭臨淵的手,看向炭盆裡未燃儘的畫灰:“有人聽見藥魂的聲音了。”
是夜。
雲知夏蹲在醫塾後院的藥爐前。
她將“共感針圖”封入銅匣,埋進青石板下的泥土裡。
爐火燒得正旺,映得她眼底發亮:“你聽,藥在說話了——這次,是為我們。”
更漏敲過三更時,值夜的小藥童突然撞開醫塾大門。
他的臉白得像紙,說話都在打顫:“醫官!前營的張鐵柱、李二牛、王三順……他們半夜突然發瘋,拿菜刀砍自己胳膊!可、可他們身上連道抓痕都沒有!”
雲知夏的手猛地收緊。
她抓起藥囊往外跑,風掀起裙角,露出腰間新掛的銀鈴鐺——和畫中女童發間的那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