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向手中陣圖殘片,那道扭曲符線末端的標記,與王府密卷上的地宮位置,完全重合。
她一直住在陣心之上。
而蕭臨淵,為何死守地宮?
他是否早已察覺?
還是……他也已被陣法侵蝕?
她將封伯背出廢墟,交由軍醫監秘密救治。
自己則悄然歸城,換上王妃常服,神情如常。
當夜,她向守衛通報:“奉命巡查地庫藥材儲備。”
守衛未疑。
她提著藥燈,一步步走入靖王府幽深地底。
石階濕冷,空氣滯重,越往下,越能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像是陳年血跡混著藥香,在黑暗中悄然彌漫。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開闊。
一間巨大石室橫亙眼前,四壁刻滿古老藥符,線條扭曲如蛇,墨色暗紅,似以血繪成。
而在石室最深處,一麵完整的藥符石壁巍然矗立。
中央凹陷處,嵌著半枚青銅鼎足。
鼎足斑駁,紋路古拙,其上刻著兩個小字,已被歲月磨蝕大半。
她俯身,拂去塵灰。
依稀可辨:
承未。
石室幽深,冷霧如絲,纏繞在雲知夏腳邊。
她指尖尚觸著那半枚青銅鼎足,寒意卻已順著血脈爬滿全身。
“承未”二字,像是一把鏽鈍的刀,割開了記憶的封印。
沈未蘇——前世之名。
雲知夏——今世之身。
承……未?承續未竟之業?還是,承襲未死之魂?
她尚未回神,空氣中忽有鐵鏽與血腥交織的氣息悄然彌漫。
那石壁上的藥符仿佛活了一般,細微蠕動,中央凹陷處滲出黑血般的液體,黏稠如膏,緩緩順著鼎足紋路蜿蜒而下。
一股腐甜鑽入鼻腔,令人頭暈目眩——這不是普通的藥毒,而是以人命為引、以魂魄為柴的禁術殘息。
她迅速從袖中取出一小片舊衣布料——是數月前為蕭臨淵解毒時所留,那時他背脊毒紋翻湧如蛇,氣血逆行,幾乎走火入魔。
她以金針封脈、藥引導毒,才勉強將那詭異蠱毒壓製。
這布片上,還殘留著他皮肉深處逸散的生物信息。
她屏息,將布片輕輕置於鼎足旁。
刹那間,異變陡生!
黑液如觸手暴起,瞬間纏繞住布片,貪婪吮吸,仿佛嗅到了久違的祭品。
鼎足微微震顫,發出低沉嗡鳴,像是沉睡千年的凶獸,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它認得他。
雲知夏瞳孔驟縮,正欲取出玉瓶取樣,後頸卻猛地一涼——不是風,是殺意。
玄鐵靴踏碎石子的聲響自黑暗儘頭傳來,一步,一步,沉穩如戰鼓擂心。
她緩緩轉身。
蕭臨淵立於石階儘頭,玄甲未卸,肩披夜霜,眸色黑得如同深淵。
他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竹簡、地上的黑液、鼎足旁殘破的衣片,聲音低啞如砂石碾過:“你查了三天地庫,就是為了這個?”
空氣凝滯。
尋常女子此刻早已跪地求饒,可雲知夏隻是垂眸,將封伯臨終拚出的陣圖殘卷遞出,指尖穩得沒有一絲顫抖。
“你背上的毒紋,是前朝‘噬心蠱’的烙印。”她語調平靜,卻字字如刀,“此蠱不殺人,隻養人——以痛為薪,以血為引,將宿主煉成‘活陣眼’。而這藥鼎陣,需‘毒脈承載者’與‘藥感覺醒者’同時在場,方可啟動。”
她抬眼,直視他幽深瞳孔:“他們想用你做鎖,把我煉成鑰匙——不,不止是煉,是同頻共振,靈魂剝離。從此我不再是我,隻是他們藥典中一具行走的容器。”
蕭臨淵沉默。
石室死寂,唯有黑液滴落的“嗒、嗒”聲,像是倒計時的鐘擺。
忽然,他抬手。
寒光一閃,短刃劃過掌心,鮮血淋漓而下。
他徑直走到鼎足前,任血珠墜入那幽暗凹槽。
“若我真是鑰匙,”他聲音低沉,卻帶著焚儘一切的決絕,“那這把鎖,今日就由我親手砸了。”
話音落,血光濺上鼎足。
“哢——”
一聲脆響,古老青銅裂開一道細紋,黑液驟然沸騰,如受驚毒蛇般縮回石壁。
藥符暗光閃爍幾下,隨即熄滅,仿佛被斬斷了某種無形的聯係。
雲知夏盯著那道裂痕,指尖微顫。
陣眼受損,但未毀。
而蕭臨淵的血,竟能反噬鼎靈……
她忽然想到封伯臨死前那一句——
“雙脈同源……一人體毒,萬人共振……”
她緩緩收回目光,將染血的布片仔細收進藥囊,心中已有決斷。
回廊深處,藥燈搖曳,映出她清冷側影。
她步履未停,心中卻已翻江倒海。
毒脈承載者……藥感覺醒者……雙脈同源……
她需要確認一件事——
關於蕭臨淵的病案,那些被層層封存、連太醫院都諱莫如深的舊卷宗,究竟寫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