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藥癡陳三站在燈下,須發皆白,雙手微顫。
他曾是太醫院最狂熱的“藥感通神”信徒,直到親眼看見自己孫兒被當作藥奴試藥而死。
如今他是殘燭堂最忠實的眼線,也是唯一能以“醫學會耆老”身份直遞天聽的人。
“三日後,你親自將它送去。”雲知夏聲音平靜,卻字字如釘,“告訴他們,我不是在告發,是在宣戰。”
陳三抬頭,渾濁眼中燃起久違的火光。
“你可知……這一遞,可能是死路?”
“我知道。”她淡淡道,“但若無人點火,黑暗永不會退。”
燭火搖曳,映照她清冷側臉。那一夜,殘燭堂無眠。
而在皇宮深處,禦藥房地底,一間密室中,灰袍人跪伏於地,手中正捧著半卷染血竹簡。
他抬頭,露出一張枯槁麵容,眼中卻燃著近乎癲狂的光。
“她……找到了第一塊拚圖。”他喃喃,“但真正的‘歸元祭壇’,還在地底深處。”
“陛下,”他緩緩叩首,“藥引已備齊,隻等第九脈血脈入陣……您,就能醒來了。”第170章他們怕了,說明打到七寸了
夜風穿堂,殘燭堂的簷角銅鈴輕響,如同低語警告。
雲知夏立於主殿中央,手中那隻千年寒玉雕琢而成的“藥感匣”泛著幽光。
匣身刻滿細密符紋,是她以現代藥理共振原理改良的古法封印陣——唯有指定血脈與體溫觸碰,才能開啟其中信息。
此刻,匣內靜靜躺著三份證據:刻有龍紋蠱印的石板拓片、禦藥房排水溝中毒素顯影圖、以及三皇子至七皇子的病案殘頁與藥毒分析報告。
她將匣子輕輕合上,哢噠一聲,封印閉合。
“三日後,醫學會年祭,百名耆老齊聚太醫院正堂。”她抬眸,看向垂首而立的老藥癡陳三,“你是唯一能持‘醫符令’直遞天聽的人。”
陳三雙手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壓抑太久的憤怒終於有了出口。
他抬起頭,渾濁的眼中映著燭火,也映著眼前這個曾被世人輕賤的棄妃——如今卻如執刀天女,一刀剖開皇室金壁下的腐肉。
“我……去。”他聲音沙啞,卻堅定如鐵,“若我死在宮門之前,那匣子,也會沾上我的血。”
雲知夏微微頷首,沒有多言。
她知道這一去,九死一生。
可正因如此,才夠分量。
三日後。
晨鐘未響,聖旨已至。
黃綾卷軸展開,宣旨太監麵無表情:“雲氏未蘇,妄言宮闈秘事,汙蔑禦藥重地,著即停職查辦,軍醫監掌令使一職暫由太醫院代管,不得抗命。”
圍觀百姓嘩然。
誰不知道,雲掌令一手重建殘燭堂,救治瘟疫百姓數千,連邊境將士都稱她一聲“活藥菩薩”?
如今竟因“妄言”二字被革職?
可雲知夏站在殘燭堂門前,一襲素白藥袍,烏發用一根銀簪束起,神色未動。
她接過聖旨,指尖輕輕撫過那燙金“奉天承運”,忽然笑了。
一笑如雪崩前的寂靜。
“他們怕了。”她輕聲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身後眾人耳中,“說明——我打到七寸了。”
話音落下,遠處馬蹄聲驟起。
一隊黑甲藥衛自宮門方向疾馳而來,鎧甲上繡著詭異藤紋,手中長戟泛著青灰光澤——那是浸過藥毒的殺器。
領頭者麵覆青銅麵具,聲音冷硬如鐵:“奉禦藥房令,傳召雲氏入宮‘問話’。”
無人敢阻。
可雲知夏隻是轉身,緩步走入堂內,仿佛不曾聽見。
片刻後,她再度走出,手中多了兩隻小巧瓷瓶。
一隻裝著銀針,針身泛著幽藍冷光——溯毒針,可逆向追蹤毒素來源,哪怕深埋骨髓,也能引毒顯形。
另一隻,則是暗紅色香丸——斷網香,燃之可破“藥感聯控陣”。
那是白九卿操控藥奴的核心手段,而她,早已參透其理。
“好啊。”她抬眸,目光穿透麵具,直刺來人魂魄,“我正想去看看——”
“誰在宮裡,想當藥祖。”
燭火在她身後搖曳,映出牆上一幅新貼的絹圖:大胤皇宮全貌圖上,一條猩紅絲線自禦藥房蜿蜒而下,穿過三層地宮,最終指向一處從未記載的地下暗井。
井口繪著扭曲龍紋,旁書三字:皇脈藥井。
據她推演,此井非水脈,而是以九脈血親為引,構建“歸元共振場”的核心陣眼。
曆代早亡皇子,或許皆因此而死。
她凝視那紅點,指尖緩緩劃過。
“你在地下藏了多久?”她低語,“現在,該見光了。”
當夜,殘燭堂地窖深處,一道暗門悄然開啟。
她將藥感匣與藥脈圖並置其中,指尖拂過寒玉匣麵,留下一道隱秘藥印。
風從地縫滲入,吹熄了最後一盞燈。
黑暗中,唯有那口傳說中的“皇脈藥井”,在圖紙上泛著血一般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