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焰領命而去,腳步輕快卻穩。
夜深,書房獨燈如豆。
雲知夏翻開藥律碑封底暗格,取出那張繪有防禦機關的圖紙。
她指尖劃過觸發機關的位置,確認無誤。
這碑一旦被動,毒砂自燃,密文焚儘,誰也彆想竊取她用命換來的真相。
她不信天道,不信皇權,隻信自己手中的藥理與邏輯。
窗外風聲驟緊,似有暗流湧動。
她合上圖紙,正欲吹燈就寢,忽聽院外腳步聲急促。
蕭臨淵披著玄甲踏入,眉宇染霜,手中攥著一封密報,指節發白。
“昭寧宮動了。”他聲音低沉,“已秘密聯絡三名太醫,擬以‘妖言惑眾’‘擾亂宮闈’之罪,參你入獄。”
她聞言,未驚未懼,隻淡淡一笑,轉身走向內室。
“請老守陵人入府。”她背影從容,語氣平靜如水,“就說……我找到‘鑰匙’了。”三更天,風急雲低。
蕭臨淵帶來的密報尚未冷卻,書房案幾上的蠟燭已被夜風卷得搖曳不止,火苗如掙紮的魂魄,在牆上映出扭曲的影子。
他站在門邊,玄甲未卸,眉宇間凝著鐵血征伐留下的戾氣,卻掩不住眼底那一絲隱憂——為她。
“三名太醫已寫下聯名奏本,隻等明日早朝呈遞。”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刀刃貼著冰麵滑過,“罪名一旦坐實,你將被革去軍醫監掌令使之職,禁足府中,甚至……問罪入獄。”
雲知夏背對著他,立於窗前,一襲素白醫袍在夜色中如雪般刺目。
她指尖輕撫窗欞,目光卻穿過庭院,落在那方正在連夜雕鑿的石碑上——殘燭堂弟子們手持刻刀,火把映照下,每一鑿都帶著沉痛與覺醒的重量。
“藥律碑”三字已初現輪廓,筆鋒淩厲,似要破石而出。
她終於開口,聲音清冷如霜:“他們想用‘妖言惑眾’定我的罪?可笑。真正惑眾的,是那些把人當藥引、拿命煉丹的魑魅。”
她轉身,眸光如刃,直刺蕭臨淵眼底:“你以為我為何要立碑?為何要公示藥律?不是為了揚名,是為了布陣。今日百姓所見,皆為證言;明日天下所議,皆為刀鋒。”
說罷,她抬手擊掌三聲。
庭院暗處,一道佝僂身影緩步而出——老守陵人,須發皆白,手中捧著一方檀木匣,指尖顫抖,卻握得極穩。
“先帝遺詔副本,”雲知夏接過匣子,當著蕭臨淵的麵緩緩開啟,“藏於藥律碑封底暗格,二十年無人知曉。詔書有言:‘醫者仁道,當歸天下,非一家一姓之私器。’”
她將詔書展開,金線繡字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老大人,明日一早,你以‘前禦藥房守陵官後裔’身份,攜此詔書赴宗人府,正式呈遞。”她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告訴他們——誰若動我,便是違祖訓;誰若毀藥律,便是逆天道。”
老守陵人雙膝跪地,老淚縱橫:“老奴等這一天,等了三十年……先帝若知今日有您這般醫者持詔立律,九泉之下,必得安息。”
雲知夏扶他起身,目光堅定:“這不是為我一人,是為千千萬萬曾被‘藥嗣’吞噬的無辜者。”
話音未落,院外驟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火藥童小焰飛奔而入,臉上沾灰,呼吸急促:“小姐!城東起火了——是昔日藥嗣會總壇!火勢不對勁,不是亂燒……是沿著‘燃脈線’走的!”
雲知夏瞳孔一縮。
燃脈線——藥嗣秘傳的控火之術,依藥材易燃性布陣,一點即燃,環環相扣,專為焚毀證據而設。
可如今,這火竟自己燒了起來?
她疾步登樓,立於閣頂,遠眺城東。
濃煙滾滾,火光衝天,映紅半邊夜空。
烈焰如蛇,沿著舊日藥房、試毒井、地窖通道一路蔓延,卻詭異地避開了周邊民居,精準得如同有人操控。
更令她心神一震的是——火海深處,數道黑影正倉皇奔逃,其中一人懷中緊抱一青銅匣,匣身刻有雙蛇纏鼎紋。
那是“藥火種”的容器。
傳說中,藥火種乃藥嗣千年秘藏,內蘊七毒之源,可煉“永生丹”,亦可化萬毒之引。
她曾在廢墟中尋得殘片,卻始終不見本體。
而今,它竟在火中現身?
“他們不是來滅跡。”雲知夏眸光驟冷,一字一句,“是想借火遁逃,把火種帶出去。”
她翻身上馬,黑發在風中如旗展開,手中銀針寒光一閃,插入腰間藥囊。
“追。”她勒緊韁繩,聲音冷如寒鐵,“彆讓他們把火,再點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