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九陰真經》的心願既了,黃裳心中那根緊繃了數十年的弦,驟然鬆弛下來。
他獨坐於雲霧山莊的聽雨軒內,望著窗外潺潺流水與繚繞雲霧,手中捧著那部傾注了他與周易共同心血的嶄新經文。經文上的字跡似乎還散發著淡淡的墨香,其中蘊含的智慧與力量,遠勝他最初那充滿戾氣的版本。
然而,伴隨著心願達成的欣慰,一絲不易察覺的悔意,卻如藤蔓般悄然爬上心頭。
他想起了光明頂上那血流成河的景象,想起了方臘、四大法王以及那些倒下的明教教眾。他複仇天經地義,但屠戮整個明教總壇,斷其道統傳承……這是否過於酷烈?道藏講求陰陽平衡,生生不息,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已然偏離了“道”之本意?
“是否……做得太絕了?”黃裳喃喃自語,聲音微不可聞,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陰霾。
不知何時,周易已悄然來到他身後,仿佛能洞悉他心中所思。他緩步上前,與黃裳並肩而立,同樣望著窗外雲卷雲舒。
“黃兄可是心中有所不安?”周易的聲音平和如水。
黃裳輕輕歎了口氣,並未隱瞞:“想起明教道統因我而斷,終是……有傷天和。”
周易微微搖頭,目光悠遠:“世間之事,有因才有果,強求不得。若非我當年西域之行,一時興起點撥了霍山那一點武功根基,他或許不會那般急於求成,以至於心性失衡,變得殘暴偏激。他視我為目標,卻走上了歧路,這是我種下之因。”
他頓了頓,繼續道:“霍山後來雖有所醒悟,放下屠刀,但其創立的中土明教,在其狂熱徒眾手中,卻愈發偏離初衷,甚至尤有過之。他們為奪道藏而滅你滿門,此乃惡果。你複仇雪恨,亦是因果循環之一環。”
“至於明教道統……”周易語氣轉為淡然,“此事既與我有關,便由我來處理吧。黃兄不必再掛懷於此。”
黃裳聞言,心中頓感一鬆,仿佛卸下了最後一塊巨石。周兄弟竟將這一切因果都攬了過去。
隻見周易微微側首,輕喚一聲:“紅兒,過來吧。”
話音落下,一襲白衣、容顏冷豔的黛綺紅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軒外,款步而入,對著周易盈盈一禮:“公子。”
周易看向黛綺紅,目光中帶著信任與囑托:“紅兒,你曾是西域明教聖女,雖早已脫離,但對明教教義與傳承方式,應是最為了解。”
黛綺紅恭敬應道:“是,公子。”
周易將黃裳手中那部嶄新的《九陰真經》接過,遞向黛綺紅:“這部《九陰真經》,乃黃先生畢生心血所聚,經我二人共同改良,已化去大半戾氣,重在固本培元,導人向善。現交予你。”
黛綺紅微微一驚,雙手鄭重接過這足以引起江湖腥風血雨的無上寶典。
周易繼續吩咐道:“你攜此經下山,去尋一個心性未定、但本質不壞、且有足夠天賦根骨的少年人。將《九陰真經》傳授於他,待其武功有成,再將他帶來雲霧山莊。”
“帶來山莊?”黛綺紅略有疑惑。
“嗯,”周易點頭,“屆時,我會將霍山所創的那部《乾坤大挪移》心法,也一並傳授於他。讓他身兼《九陰真經》與《乾坤大挪移》兩家之長,重振明教道統。”
黃裳在一旁聽得怔住,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感慨。周兄弟不僅化解了他的悔意,更要借此機會,為正統明教尋一傳人,並親自教導其向善之理!此舉不僅償還了因果,更是為武林未來埋下了一顆善種。
周易看著黛綺紅,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你要教導他,明尊之火,當照亮世人,而非焚毀世間。力量之用,在於止戈為武,鋤強扶弱,而非爭霸稱雄。若他心術不正,你可代我廢其武功,另尋他人。”
黛綺紅神色凜然,深深一拜:“明白紅兒!定不負公子所托!”
她接過經文,再對黃裳行了一禮,身影一晃,便如紅色輕煙般消失在雲霧深處,執行她的使命去了。
軒內再次隻剩下周易與黃裳。
黃裳望著黛綺紅消失的方向,良久,轉回頭看向周易,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感激與釋然。他一生坎坷,前半生埋首道藏,不問世事;中年遭遇巨變,於深山中與孤寂仇恨為伴,鑽研出殺戮之技;晚年出山,掀起血雨腥風,快意恩仇。
一路走來,孤身一人。幸得蒼天垂憐,讓他還有這麼一位如師如友、如仙如神的故人。周兄弟不僅在他完成複仇後接納了他,更助他完善了畢生心血,化解了他心中最後的執念與悔意,為他安排好了身後一切。
所有心願,皆已了卻。所有執念,儘數消散。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圓滿,仿佛一生的波瀾壯闊,最終都彙入了這片寧靜祥和的雲霧之中。
他緩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朝著周易,露出了一個無比純粹、無比解脫的笑容。那笑容中,再無一絲一毫的仇恨、戾氣、遺憾與牽掛,隻有如嬰兒般的澄澈與安然。
“周兄弟,”他輕聲道,“多謝。”
話音落下,他緩緩閉上雙眼,身體依舊站得筆直,臉上帶著那抹釋然的微笑,身上的生機卻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一陣山風穿過聽雨軒,帶來幾片桃花瓣,輕輕落在他的肩頭。
一代奇人黃裳,於此雲霧仙境之中,了卻所有因果,含笑羽化。
周易靜靜地看著老友安詳辭世,並未悲傷,隻是輕輕一歎,似惋惜,似送彆。
“黃兄,一路走好。此間塵緣已了,願你得證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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