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勘破虛實_破產公主的邊關重建日誌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四章 勘破虛實(1 / 2)

那本空白冊子被林芸熹放在桌案中央,宣紙麵細膩光滑,觸手微涼,卻像塊燒紅的烙鐵,沉甸甸壓在她心上。短匕貼身藏在衣襟裡,冰冷的金屬刃貼著腰腹,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絲寒意——那是傅初霽給的“底氣”,也是懸在頭頂的“利劍”。王監軍府邸的血腥味還沒散儘,寒淵城的風裡總裹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肅殺,提醒她這場博弈從來沒有退路。

她沒有急著在冊子上落筆。前世做審計的經驗告訴她,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賬麵的數字永遠是死的,唯有摸清城池的肌理,才能找到真正的病灶。若貿然寫些空泛的“理財之策”,隻會讓傅初霽覺得她徒有其表,浪費了這來之不易的信任。

接下來的三日,林芸熹成了寒淵城最沉默的“遊民”。天剛蒙蒙亮,她就裹著毛氈出門,踩著融雪的泥濘,穿梭在城池的各個角落。

她去了城東的民坊。這裡的炊煙比彆處更稠密,卻透著一股難掩的貧瘠。婦人們蹲在自家門口的石墩上,手裡攥著缺角的陶碗,將黃澄澄的粟米和灰綠色的乾野菜反複攪拌,嘴裡低聲抱怨著:“今年的麥種還沒發呢,再等下去,春播都趕不上了……”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扒著門框,盯著碗裡的野菜咽口水,被母親拍了下手背:“不許饞!留著給你爹當口糧,他還要去修城牆呢。”

她去了城北的匠作坊。鐵匠鋪裡火星四濺,一個赤著上身的鐵匠對著爐膛裡的鐵礦搖頭歎氣,鐵鉗夾著燒紅的鐵塊,卻遲遲下不了錘:“這破鐵,煉十回有八回是廢的,打出來的刀砍兩下就卷刃,怎麼跟北狄人拚?”隔壁的皮匠鋪更冷清,幾張沒鞣好的獸皮堆在牆角,皮匠用布擦著手上的硝石粉末,嘟囔著:“硝石又不夠了,這批皮甲要是趕不上給新兵換裝,開春的巡防就麻煩了。”

她甚至繞到了城牆根下,遠遠望著那片被風雪覆蓋的荒原。城牆下的壕溝裡積著凍硬的血痂,幾個士兵正費力地清理著碎石,城頭上的“傅”字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極遠處的荒原儘頭,隱約有幾縷塵煙升起——那是北狄遊騎的蹤跡,像狼群一樣,時刻窺伺著這座孤城。

這些見聞像碎片一樣,在她腦海裡與賬麵上的數字拚接起來:糧秣虧空對應著民坊的饑饉,鐵礦劣質、硝石短缺對應著匠作坊的抱怨,邊境遊騎的窺探對應著城防的緊張。傅初霽能憑著一己之力,在這樣的絕境裡守住寒淵城,這份手腕與韌性,遠比賬麵上看到的更驚人。

第四日午後,林芸熹循著一陣隱約的腐臭,走到了城西的輔兵營區。這裡是輔兵和匠戶雜居的地方,房屋更簡陋,多是黃泥糊的牆,屋頂蓋著茅草,風一吹就簌簌掉渣。剛走進巷口,一股濃烈的氣味就撲麵而來——是爛菜葉、動物屍體和人糞混合的腐臭,夾雜著揮之不去的腥臊,熏得她下意識捂住了口鼻。

循著氣味找去,她看到巷尾有一片低窪地。積雪融化後,這裡積了一汪黑水,水麵上漂著垃圾和死老鼠,蚊蠅嗡嗡地成團飛舞,隔著幾步遠都能聽到那令人牙酸的聲響。窪地旁邊搭著幾間簡陋的茅廁,木板早被漚爛了,穢物順著縫隙流出來,和窪地裡的黑水連成一片,在凍土上凍成了黑褐色的冰殼。

幾個麵黃肌瘦的孩童光著腳,在窪地邊緣追逐嬉鬨,腳上沾滿了黑泥,手裡還攥著撿來的爛菜葉。他們對這可怖的環境渾然不覺,笑聲清脆,卻讓林芸熹的胃裡一陣翻湧。

職業本能讓她瞬間冷靜下來。這不是簡單的臟亂——在醫療條件落後的古代,汙染的水源和堆積的穢物,就是最危險的疫病溫床。她的目光掃過窪地旁,心臟猛地一沉:不遠處的土坡上,竟有一口水井,井口用幾塊石板圍著,幾個老弱婦孺正提著木桶排隊打水,而那井口距離窪地,不足三十步。

“老嫗,這井水……還能喝?”林芸熹快步上前,聲音儘量放得柔和,怕嚇著這些飽經風霜的人。她的目光落在一個提著半桶水的老嫗身上,那桶水渾濁不堪,水麵上飄著細小的雜質。

老嫗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打量了她一番。見她衣著雖舊卻整潔,不像歹人,便重重歎了口氣,用粗糙的手捶了捶腰:“姑娘是將軍府來的吧?沒辦法啊,城裡的井要麼乾了,要麼水鹹得沒法喝,就這口井的水還旺些,不喝這個,喝什麼呢?”她指了指不遠處的幾戶人家,“前幾日張家小子就說水有怪味,可誰當回事啊,能有水喝就不錯了。”

林芸熹的心徹底沉了下去。水源汙染,在這個連“細菌”都不知道的時代,意味著一場隨時可能爆發的災難。她不再多問,轉身快步離開,腦海裡那本空白冊子上,仿佛自動浮現出幾個字——公共衛生與水源安全。這比賬麵上的虧空更致命,是能瞬間擊垮整座城池的毒瘤。

她沒有直接回小院,而是折去了匠作坊。幾個老匠人正蹲在牆根曬太陽,手裡捏著旱煙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林芸熹從懷裡摸出兩個前日主事送來的白麵饅頭,遞了過去:“幾位老伯,晚輩有些事想請教,這點吃食,不成敬意。”

老匠人們眼睛一亮,連忙接了過去。在這缺糧的寒淵城,白麵饅頭可是稀罕物。一個滿臉皺紋的老石匠咬了口饅頭,含糊道:“姑娘想問啥?隻要我們知道的,都跟你說!”

“我想問問,寒淵城的地下水脈是怎麼走的?”林芸熹蹲下身,和他們平視,“還有,城裡的石灰、木炭儲備夠不夠?往年有沒有鬨過疫病?”

老匠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老石匠年輕時參與過挖井,指著城西的方向說:“城西的水脈淺,離地麵近,所以井水旺,但也不禁臟,要是附近有穢物,很容易滲進去。”燒炭的老匠人則拍著胸脯保證:“石灰夠!去年冬天燒了不少,都存在窯裡,消毒夠用!就是往年鬨疫,都是開春暖和了才發,今年怎麼還沒到時候就……”

林芸熹聽得仔細,時不時插問一句,將水脈走向、石灰儲備量、往年疫病的症狀都記在心裡。夕陽西斜時,她才帶著一身風塵和滿腦子的信息,回到了小院。

院門口,一名身穿玄色勁裝的親兵正站著,見她回來,立刻拱手行禮,語氣比往日更肅穆:“林姑娘,將軍請您即刻去書房,有急事。”

林芸熹眸光一閃。這麼快?是她今日在城西的舉動被發現了,還是……疫病真的爆發了?她壓下心頭的波瀾,點了點頭:“勞煩帶路。”

將軍府的書房裡,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傅初霽依舊站在沙盤前,玄色的衣擺在燭火下投出長長的影子,他的手緊緊攥著一根木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沙盤旁站著一個身穿灰色軍醫服的中年男子,麵色焦急,手裡攥著一個藥箱,額頭上滿是冷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苦澀的草藥味,混合著壓抑的不安。

“你來了。”傅初霽轉過身,目光依舊銳利,卻比往日多了一絲疲憊,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營中突發時疫,上吐下瀉,半天時間就倒下了三十多人。軍醫官查不出源頭,湯藥也沒用。”

軍醫官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將軍,屬下查了病患的飲食和飲水,都是營裡的常例,沒發現問題。可這病來勢太凶,有幾個兵已經開始發燒了,再控製不住,恐怕會蔓延到整個軍營!”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顯然是急壞了——在邊關,一場大規模疫病,比一場小規模戰爭更可怕。

傅初霽的目光落在林芸熹身上,那目光裡有審視,有懷疑,還有一絲孤注一擲的期待:“你今日去了城西窪地,還問了老匠人水脈和石灰的事。”他不是在問,是在陳述,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林芸熹沒有絲毫慌亂,她迎上傅初霽的目光,聲音清晰而冷靜:“是。若我所料不差,疫病的源頭,就在城西那口井裡。”

“荒謬!”軍醫官猛地抬頭,滿臉難以置信,“那口井的水營裡也有人喝,怎麼會是源頭?”

“城西窪地穢物堆積,井壁年久失修,汙穢已經滲進了淺層水脈,汙染了井水。”林芸熹無視軍醫官的質疑,繼續說道,“營裡的人喝了沒事,是因為他們身體強壯,抵抗力強,但輔兵和匠戶多是老弱,最先發病的,應該是城西營區的人吧?”

軍醫官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頭:“是!最先倒下的就是城西輔兵營的三個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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