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撿起個紅透的,掰開遞給他一半:“你看,竹編的不光能裝東西,還能當緩衝墊,比塑料的好多了。”
他咬了口柿子,甜汁順著嘴角流下來,忙用手背擦:“明年咱編個大竹網,摘果子更方便。”
有個摘柿子的小男孩突然喊:“快看!竹牌上的名字快滿了!”
大家都圍過去看,竹牌上的名字已經擠得快要看不清筆畫,像片密密麻麻的小竹林。
結巴的孩子摸著最底下自己的名字,突然說:“咱……咱拓個印吧,留著明年刻新竹牌。”
拓印那天,陽光正好,孩子們蹲在地上,用紅紙把竹牌上的名字一個個印下來。
紅紙上的名字歪歪扭扭,卻像活過來似的,在風裡輕輕晃。
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舉著拓印紙笑:“這就是咱竹滿堂的家譜啊。”
他看著那些紅紙上的名字,突然覺得,說話結不結巴真的沒關係。
反正竹條會替他說話,編出的竹器會替他說話,就連竹牌上擠擠挨挨的名字,都在替他說著日子裡的熱乎氣。
風穿過竹林,帶著竹香,吹得拓印紙嘩啦響,像在說:挺好,就這樣挺好。
紅紙上的名字拓印了滿滿三張,結巴的孩子找了個竹製的夾子夾著,掛在竹滿堂最顯眼的地方。
有人來學編竹器,瞧見了就問:“這是啥?像廟裡的功德簿。”
他咧著嘴笑:“是……是咱這兒的‘竹丁簿’,來……來過的都在這兒。”
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湊過來,指著自己的名字:“你看我這字,比剛來時好看多了吧?”
孩子點點頭,突然覺得,這些名字比任何獎狀都金貴。
開春的風還帶著點涼,“竹丁簿”被吹得嘩啦響,像在數人數。
結巴的孩子給“竹料領養處”添了個新規矩,領竹條的人得帶顆種子來,種在院裡。
“讓……讓竹子有伴兒,”他邊挖坑邊說,“花啊草啊,都行。”
第一個帶種子來的是那個戴草帽的老爺爺,拄著拐杖,手裡攥著顆向日葵籽。
“這玩意兒長得快,夏天能給竹子擋擋太陽。”老爺爺把種子埋進土裡,拍了拍。
入夏的向日葵真長起來了,稈子比竹苗還粗,花盤大得像小太陽。
結巴的孩子編了個竹製的支架,給向日葵搭著,怕它被風吹倒。
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蹲在花盤下,數裡麵的瓜子:“等熟了,炒著吃,香得很。”
有個來領竹條的小夥子笑:“你們這兒不光教編竹器,還管種莊稼啊?”
孩子搖搖頭:“是……是讓日子長得更……更熱鬨。”
戴眼鏡的先生又來了,這次沒帶記者,就揣了包新茶,用竹製的小罐裝著。
“紀錄片得獎了,”他給大家倒茶,“評委說,就愛看你們這兒的煙火氣。”
結巴的孩子沒聽懂啥叫煙火氣,隻知道先生誇他們了,趕緊把那罐茶塞進竹櫃裡,說“留……留著過年喝”。
先生看著牆上的“竹丁簿”,突然說:“我也領根竹條吧,編個茶杯墊,配我這茶罐。”
文化節上,竹滿堂的攤位前擺了個新物件——用“失敗品”拚的大竹魚,身上貼滿了紅紙上的名字拓印。
有人問這魚賣不賣,結巴的孩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賣,這是咱……咱的鎮攤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