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在大學裡辦了個竹編社團,教同學編簡單的竹蜻蜓。有個女生編的蜻蜓翅膀全是波浪形,毛豆不但不糾正,還說:“這叫‘乘風破浪款’,我太奶奶編的魚尾巴還是圓的呢。”社團招新時,他把鐵雄的紅綢子獎旗照片掛出來,下麵寫著:“歪歪扭扭,也是傳承。”
開春伐竹,王磊帶著老二去竹林,讓他選哪根能編魚。老二摸著根彎竹子說:“這根行,它天生就想歪著遊。”王磊想起竹囡說的“順性子”,沒攔著。果然,那根竹子編出來的魚,尾巴歪得恰到好處,擺在鋪子裡當天就被買走了,買家說“看著就喜慶,像在跟我笑”。
老大設計了款折疊竹凳,能塞進背包,年輕人愛得不行。王磊卻讓他在凳腿上留個小豁口:“記著你太爺爺的規矩,得有點‘喘氣’的地兒。”老大不樂意:“現在人就愛完美的。”結果樣品送去檢測,有豁口的那款因為透氣性好,評分比光滑的高。老大摸著豁口直咂嘴:“還是老理兒管用。”
竹丫九十歲那年,走不動路了,每天坐在竹編坊的竹椅上,聽王磊算賬,看孩子們編竹器。有天她指著牆上的照片問:“那是鐵雄不?”王磊湊過去說:“是,旁邊是小花奶奶。”竹丫笑了,眼角的皺紋堆成朵花:“他當年編竹魚給我,總說‘丫頭,等你長大,給你編個金的’,結果還是竹的親。”
入秋時,竹編坊來了個老太太,手裡拎著個竹製針線笸籮,邊角都磨白了。“這是小花妹子編的不?”老太太顫巍巍地問,笸籮裡還留著半根藍線。王磊一看就認出來:“是,這笸籮底編的是‘卍’字紋,小花奶奶最拿手這個。”老太太眼圈紅了:“當年我生孩子,她就用這笸籮給我送過尿布,說‘竹的透氣,孩子不受罪’。”
老太太走時,王磊讓老大給她編了個小竹籃,老大特意留了個歪把手。老太太摸著把手笑:“跟小花妹子的手藝一個樣,不講究,卻暖心。”竹豆在旁邊聽著,偷偷把這事記在本子上,說要編進“竹編故事集”裡。
毛豆帶著社團的學生來采風,給孩子們講鐵雄怎麼學編竹器,小花怎麼記賬,念竹怎麼改良手藝,竹囡怎麼守著竹棚。學生們圍著老竹魚拍照,有個女生問:“為什麼非要留著歪處?就不能編得周正點嗎?”毛豆指著窗外的竹林:“你看竹子,哪有長得筆直的?都有點彎,才抗風。日子也一樣,太順了反倒不結實。”
雙胞胎十八歲那年,要去參加全國非遺大賽。老大設計了款竹製燈具,燈罩上烙著幾代人的笑臉;老二編了隻大竹魚,尾巴上纏著紅、黃、藍三種布條,說是“太爺爺的紅,太奶奶的黃,竹囡奶奶的藍”。比賽那天,評委看著那隻魚直點頭:“這才是有魂的手藝,帶著家的溫度。”
頒獎回來,哥倆把獎狀貼在竹囡的照片旁邊。王磊炒了盤花生,一家人坐在竹棚裡喝酒,竹豆舉著杯子說:“太爺爺太奶奶,你們看,咱的竹編還活著呢。”風穿過竹林,老竹魚和圈尾巴魚撞在一起,“嘩啦”一聲,像在應他。
竹丫走的那天,很安詳,手裡還攥著半塊麥芽糖,是竹囡當年給她留的。王磊把她葬在鐵雄和小花旁邊,墳前擺了隻新編的竹蜻蜓,翅膀歪歪扭扭,卻透著股勁,像要往天上飛。
後來,竹編坊成了遠近聞名的非遺基地,每天都有人來學手藝。王磊在門口立了塊石碑,上麵刻著竹囡的話:“竹編不隻是手藝,是日子,得帶著暖,帶著盼,帶著幾代人的念想,才編得下去。”
陽光落在石碑上,泛著暖暖的光。竹林裡的新竹又長高了,風一吹,葉子“沙沙”響,像鐵雄、小花、念竹、竹囡、竹丫在一塊兒笑,說:“看,這日子,編得還挺長。”
王磊的雙胞胎兒子拿了非遺大賽獎狀後,竹編坊的名氣更響了。老大王竹安留在鎮上開了家竹器設計工作室,電腦上畫的圖紙裡總藏著個小歪魚;老二王竹寧守著老竹棚,每天劈篾編器,說要“接太爺爺的班,跟竹子嘮嗑”。
竹豆考上了師範,跟當年的竹丫一樣,成了教書先生。他教孩子們寫作文,總拿竹編舉例:“你們太爺爺編竹魚,尾巴歪了不扔,改改就成新樣式,寫文章也一樣,錯了彆怕,改改更有味道。”有個孩子寫《我家的竹籃》,說“奶奶用它買菜,爺爺用它裝酒,籃底的破洞是時光咬的牙印”,竹豆給了滿分,說“這才是懂日子的孩子”。
王竹安設計的竹製筆記本火了,封麵用薄竹片拚出歪歪扭扭的“日子”倆字,內頁夾著片乾竹葉。城裡的白領搶著買,說“翻頁時沙沙響,像在聽竹林說話”。他每賣出一本,就往老竹棚送一根新劈的篾條,王竹寧把這些篾條編在一起,成了塊竹簾,掛在鐵雄的老砍刀旁邊,說“哥的心思,得讓太爺爺看見”。
有年冬天特彆冷,老竹棚的梁子被凍裂了道縫。王磊要請木匠來修,王竹寧卻找來些舊竹片,一點點嵌進縫裡:“太爺爺當年修菜窖,就用這法子,說‘舊料有舊勁,能扛住凍’。”果然,開春後裂縫沒再擴大,竹片跟新梁子長在了一起,王磊摸著接縫處直笑:“這小子,比他爹懂竹子。”
竹豆帶學生來竹編坊實踐,孩子們圍著王竹寧學編竹蜻蜓。有個小姑娘總學不會,急得哭鼻子。王竹寧從兜裡掏出顆糖:“你太奶奶當年學納鞋底,紮破了七回手,還不是學會了?”他握著小姑娘的手,慢慢繞篾條:“你看,順著它的勁,彆跟它較勁,就像哄小貓似的。”小姑娘的蜻蜓終於編成了,翅膀歪得像被風吹過,卻飛得最高。
王竹安娶了個城裡媳婦,姑娘第一次來老竹棚,見牆上掛著掉漆的竹魚、補了又補的賬本,直咂嘴:“這些破爛咋還留著?”王磊沒說話,讓王竹寧端來竹製茶具,用那隻豁口竹篩當茶盤。姑娘喝著茶,聽竹豆講太爺爺太奶奶的故事,臨走時抱著那隻歪竹魚不肯撒手:“我要把它掛在新房裡,比婚紗照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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