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指望能從李衛東手裡拿到批文。他在鎮政府的奔走忙碌，這叫“明修棧道”。他每天記錄下的那些刁難和拖延，都是呈給上級看的“證據”。
而他真正的棋，早已落在了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地方。
這天晚上，陳淨鎖好村委會的大門，騎著那輛破舊的二八大杠，趁著夜色，悄悄去了三十裡外的縣城。
他沒有去見任何官員，而是拐進了市地質勘探隊家屬院，敲響了那位“老張”專家的家門。
“陳村長？快請進！”老張對這個給自己帶來重大發現的年輕人印象極好，熱情地將他迎了進去。
寒暄幾句後，陳淨從隨身的布包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材料，放到了老張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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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工，這次來，是有一件私事想請您斧正。”
“哦？”老張好奇地拿起材料。
封麵上寫著一行字：《關於湖洪鎮部分鄉鎮企業存在重大安全生產隱患的調查與分析報告》。
老張愣住了，他翻開報告，立刻被裡麵的內容吸引了。
這份報告，完全不像一個村長能寫出來的東西。裡麵用詞專業，邏輯嚴謹，列舉了湖洪鎮三家企業的名字，其中重點分析了鎮辦的“紅旗煤礦”。
報告詳細指出了紅旗煤礦在井下通風、瓦斯監控、支護結構等方麵存在的嚴重問題，並根據礦區的地質結構，做出了一個大膽的預測——在未來三個月內，雨季來臨，地下水滲透將加劇巷道壓力，極有可能誘發瓦斯爆炸或大麵積冒頂事故。
老張越看越心驚，他本身就是地質專家，一看便知這份報告絕非危言聳???。
“小陳……你……你這是從哪弄來的資料？”他聲音都有些變了。
陳淨一臉“淳樸”地撓了撓頭：“張工，您彆笑話我。我們村不是要開采雪花石嘛，我就想著多學點安全生產的知識。紅旗煤礦離我們村不遠，我以前有同學在那上過班，聽他說起過一些情況。我就結合您上次說的那些地質知識，自己瞎琢磨，寫了這麼個東西，也不知道對不對，想請您這位專家給看看，免得我杞人憂天，鬨了笑話。”
瞎琢磨？
老張看著報告裡那些精確的數據和嚴密的推論，心裡翻江倒海。這要是瞎琢磨，那他們這些專家都可以下崗了！
這個年輕人，簡直是個妖孽！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陳淨：“小陳，你跟我說實話，這份報告，你想乾什麼？”
陳淨迎著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緩緩說道：“張工，我隻是一個村長，人微言輕。這份報告如果從我手裡交上去，恐怕連鎮政府的大門都出不了，就會被當成廢紙扔掉，甚至還會給我自己惹來麻煩。”
他頓了頓，語氣懇切無比：“但是，人命關天！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上百個礦工兄弟，在幾個月後，因為某些人的瀆職和貪婪，而埋在幾百米深的井下。您是專家，是領導敬重的技術人才，您說話，比我有分量。我隻希望，這份報告能通過您的手，遞到能做主的人桌上。”
老張沉默了。
他看著手裡的報告，那上麵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的重量。
他知道，一旦接下這份報告，就意味著卷入了一場他本不想參與的政治漩渦。但正如陳淨所說，人命關天！
良久，他長歎一口氣，將報告鄭重地收好，看著陳淨，沉聲說道：“小陳，你放心。這份報告，我一定親手交到市裡主管安全的王副市長手上。”
陳淨站起身，對著老張，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您，張工。”
“暗度陳倉”的棋子，已經落下。
現在，他隻需要靜靜等待，等待那一聲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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