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高新技術開發區，一處被三米高的圍牆和24小時安保獨立隔開的區域，掛上了嶄新的銘牌——“施耐德荊州聯合研發中心”。
當格哈特·施耐德踏入這座全新的工廠時，他徹底愣住了。
這裡的一切，都像是從他最狂野的夢中直接搬出來的。恒溫恒濕的超潔淨車間，比他巴伐利亞老家那個小作坊大了二十倍。西門子最新的數控機床，徠卡的高精度顯微鏡，以及各種他隻在行業展會上眼饞過的頂級分析設備，整齊地排列著，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和迷人的科技氣息。
在工廠的核心位置，一個完全按照他的習慣和要求設計的獨立工作室內，甚至連工作台的高度、燈光的色溫都調整得毫厘不差。牆邊，一個精致的酒櫃裡，竟然擺滿了產自他家鄉的黑啤酒。
“陳先生……”施耐德回頭，看著陪同他參觀的陳淨，這位固執了一輩子的德國老人，眼眶第一次泛起了紅色，“您……您建造的不是一座工廠，您建造的是一個工程師的天堂。”
“我承諾過，要讓您的技術，在這裡綻放最耀眼的光芒。”陳淨微笑著回應，“最好的藝術家，自然需要最好的畫室。而錢，永遠不應該成為束縛藝術的枷鎖。”
李兆天的團隊，不僅搬來了施耐德的設備和人員，更搬來了他們的生活。不遠處，一排德式風格的聯排彆墅已經完工，社區裡甚至還有一個小型的足球場和啤酒花園，衛星電視可以接收到德甲聯賽的直播。
這份深入骨髓的尊重和無微不至的安排，徹底征服了這位驕傲的日耳曼匠人。
當天下午，在第一次技術融合會議上，施耐德就展現出了他驚人的價值。當陸遠展示出那個被團隊奉為“神學”的機械補償係統設計圖時，施耐德隻看了一眼，就指出了三個問題。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他用一支紅色的鉛筆在圖紙上畫了三個圈，“你們的設計忽略了在超高頻運動下，材料因內應力產生的微米級形變。理論上可行，但實際運行一千小時後，精度必然會下降。但是……”
他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如果用我的‘低溫燒結陶瓷’替代原有的特種鋼構件，這個問題，將不複存在。”
一語驚醒夢中人！
陸遠和趙鐵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狂喜。這正是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瓶頸！一個困擾了團隊數周的難題，在真正的宗師麵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神！真是神了！”趙鐵錘看著施耐德，像看著一尊行走的神隻。
整個研發中心都沸騰了。希望的火焰，前所未有地高漲。他們仿佛已經看到，第一台國產光刻機的原型，正在向他們招手。
然而，就在這片歡騰之中，一場更大的風暴，已在天邊彙集。
……
三天後，陸遠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推開了陳淨辦公室的門。他的身後，跟著同樣麵色凝重的趙鐵錘。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一份剛剛彙總的清單，放在了陳淨的桌上。
“蔡司光學，以‘終端用戶審查’為由，單方麵中止了我們所有高精度鏡片的供貨合同。”
“美國科林研發，將我們訂購的等離子刻蝕機零部件，列入了‘技術出口管製觀察名單’，交貨無限期暫停。”
“日本信越化學，我們采購的光刻膠，價格上調了八倍，並且要求我們必須說明最終用途，否則拒絕出售。”
“還有這個，”陸遠的手指，點在清單的最後一欄，聲音都有些發顫，“荷蘭的一家公司，我們訂購的一批高強度特種螺栓，就是用在設備基座上的普通螺栓，他們都敢以‘產能不足’為由毀約！”
清單上，密密麻麻羅列了近百種物料和設備，供應商遍布全球十幾個國家。它們就像約定好了一樣，在同一時間，用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對荊州關上了大門。
“這不是封鎖，這是……絞殺。”趙鐵錘的聲音沙啞，“他們連一顆螺絲釘都不想賣給我們。v這次，是要把我們活活困死在這座孤島上！”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上一次的封鎖是精準的外科手術，切斷了主動脈。那麼這一次，就是地毯式的無差彆轟炸，試圖摧毀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機。
陳淨靜靜地聽完，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隻是拿起那份清單，逐行逐字地看了一遍。
然後，他做了一個讓陸遠和趙鐵錘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笑了。
那是一種冰冷的、帶著強烈戰意的笑容。
“來得好。”陳淨將清單輕輕放在桌上，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如果他們隻是小打小鬨，我還真找不到一個整合我們全省，乃至全國相關產業鏈的理由。”
陸遠一愣：“陳書記，您的意思是……”
“我等的就是他們這張牌。”陳淨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生機勃勃的城市，“範德梅爾以為他在扮演上帝，決定誰有罪，誰該死。他錯了。”
陳淨轉過身，眼中閃爍著驚人的光芒。
“他親手送來的，不是一份死亡判決書，而是一份考卷。一份檢驗我們國家基礎工業成色、倒逼我們技術升級的——終極考卷。”
“火種計劃，引進施耐德，隻是第一步，是‘引進來’。目的是讓你們這些頂級科學家，看到世界之巔的風景。而現在，我們要開始第二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種下去’，‘長出來’！”
他拿起桌上的紅色電話，撥通了省委一號首長的辦公室。
電話接通後，他的聲音沉穩而堅定。集團發起的全麵技術絞殺已經開始。我請求，以‘麒麟計劃’為核心，以荊州為試點，立刻啟動‘強鏈補鏈’工程。我建議，成立‘華夏精密工業聯盟’，將省內乃至全國所有相關的大學、研究所、國營工廠、民營企業，全部整合起來！”
“他們不賣鏡片，我們就自己磨！他們不賣特種鋼，我們就自己煉！他們不賣光刻膠，我們就自己合成！”和全世界都看到，封鎖，打不垮我們。封鎖，隻會讓我們變得更強！”
“他們想築起一座高牆，把我們困死。那我們就在牆內，建起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完整的、強大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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