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之……宋廣平……
片刻之後,她睜開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她提筆,在一張空白的宣紙上,憑借記憶,用自己熟悉的字體,寫下了幾個名字和注腳。
“姚元崇,夏州人士,現任夏官侍郎。可堪一用?”
“宋璟,邢州南和人。此人……需查。”
她將這張紙小心翼翼地收入一個暗格,然後提起了另一支筆,蘸飽了墨。
這一次,她寫的,是一道讓整個朝堂都為之震動的詔令。
【詔令:著天下各州府,即刻查報轄內所有父係姓武,年庚在八歲至十二歲之間的女童名冊。冊需詳錄其籍貫、父母姓名、家世背景。限一月之內上報,不得有誤,不得錯漏一人!違者,主官、佐吏,一體重懲!】
寫完,她看了一遍,嘴角噙起一抹無人能懂的冷笑。
詔令發出,滿朝嘩然。
誰也想不通,女帝為何突然要清查天下姓武的女童。
一時間,猜測四起,人心惶惶。
而此時的武則天,卻在偏殿召見了她的兩個侄子。
梁王武三思,魏王武承嗣。
兩人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以為是自己哪裡又做錯了事。
“都起來吧。”武則天語氣平淡。
“謝陛下。”兩人戰戰兢兢地起身,垂手侍立。
“朕聽說,你們最近在朝中很活躍,舉薦了不少人才啊。”
武則天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
武三思和武承嗣心中咯噔一下,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臣……臣等隻是為陛下分憂,為朝廷舉賢。”武三思連忙辯解。
“是嗎?”
武則天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發出一聲輕響,嚇得兩人一哆嗦。
“朕要的是能臣,是能為國為民辦事的乾吏!”
“不是隻會在朕麵前鑽營奉承,出了門就結黨營私、欺壓良善的蠢貨!”
她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冰錐刺入兩人耳中。
“你們那點花花腸子,彆以為朕不知道!”
“若想長久富貴,就給朕把眼睛放亮點,去地方上,去民間,給朕尋訪真正的賢能之士!”
“誰能為朕舉薦一個姚崇,一個宋璟那樣的國之棟梁,朕,便保他一世榮華!”
“若是再讓朕知道,你們舉薦的都是些酒囊飯袋,隻知貪腐享樂的廢物……”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讓武三思和武承嗣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姚崇?宋璟?
兩人將這兩個陌生的名字死死記在心裡,他們不明白陛下為何會突然提起這兩個人。
但他們明白,這,就是陛下給他們的新差事,也是新的保命符。
“臣……臣等遵旨!臣等一定為陛下訪遍天下,尋得賢才!”
兩人叩首如搗蒜。
看著惶恐離去的兩個侄子,武則天麵無表情。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用他們對權力的貪欲,去為自己辦事。
讓他們變成自己的獵犬,去搜尋那些她現在還無法精準定位的未來賢相。
數日後,第一批武姓女童的名冊,從京畿及周邊州府送了上來。
深夜,武則天親自批閱。
一個個稚嫩的名字,背後是一個個鮮活的家庭。
她看得極其仔細,時而用朱筆在某些名字旁做下記號。
“這個,父親是折衝府的隊正,有些武藝根基。”
“這個,祖父曾是縣學教諭,家有薄產,薄有詩書。”
批閱完一摞,她喚來一名最心腹的年老宦官。
“將這些朕圈出來的名冊,送到掖庭宮。”
老宦官躬身接過。
“傳朕密旨。”武則天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宇裡顯得格外清晰。
“命掖庭令,對這些女童,暗中照拂。家中貧困者,可由掖庭出資,助其度日。”
老宦官有些不解,但不敢多問。
“待她們年滿十三,便由掖庭出麵,將她們統一接入宮中,不入宮嬪之列,隻為女工。”
“教她們讀書,教她們算術,教她們紡織女紅。”
“讓她們成為這宮裡,最出色的繡娘,最精明的管事。”
武則天頓了頓,聲音變得冰冷而堅決。
“但有一條,她們終其一生,不得近帝後寢宮半步。違者,殺無赦。”
老宦官渾身一顫,終於明白了女帝的深意。
這是在栽培,也是在禁絕。
給予她們遠超普通女子的學識和技能,讓她們成為有用的工具,卻又用一道無形的牆,徹底斬斷了她們任何一步登天的可能。
何其恩典,又何其……殘酷。
“奴婢,遵旨。”
老宦官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將名冊緊緊抱在懷裡,躬身退下。
武則天獨自一人,站在巨大的天下輿圖前。
西北的旱地裡,金色的種子已經種下。
朝堂內外,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撒開,搜尋著未來的棟梁。
而那些和她一樣姓武的女孩子們,她們的命運,也已在她的朱筆之下,被悄然改寫。
她看著輿圖,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隻屬於她武曌的大周,正在緩緩拉開序幕。
那個叫周墨的後生,還有他身後的那個世界……
武則天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
“後世……”她喃喃自語。
“當真有趣。”
但,未來終究是未來。
她要做的,是抓住現在。
“朕的天下,”她的聲音恢複了帝王的威嚴與冷酷。
“朕要它,萬世長安!”
喜歡祖宗們,時代變了請大家收藏:()祖宗們,時代變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