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奇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
這已經不是天方夜譚了,這是在動搖國本!
“陛下!”
丘福猛地站了起來,這位沙場宿將雙目赤紅,脖子上青筋暴起。
“這不可能!我大明有神機營!有永樂大炮!豈容那紅毛番鬼放肆!”
“坐下!”朱棣一聲斷喝。
丘福一個激靈,又硬邦邦地坐了回去。
“你的神機營,在人家眼裡,就是一堆燒火棍。”
朱棣拿起那支圓珠筆,在禦案上輕輕一按,筆尖彈出。
他在一張白紙上,畫出了一個簡陋的後膛炮的草圖。
“人家的炮,從屁股後麵裝彈,一分鐘能打十幾發。”
“咱的炮呢?從前麵裝填,清理炮膛,裝藥,裝彈,點火,一套下來,人家已經把你轟成渣了。”
他又畫了一艘冒著黑煙的鐵甲船。
“人家的船,是鐵做的,不用帆,靠一個叫蒸汽機的東西,就能逆風逆水,日行千裡。”
“咱的寶船呢?再大,風一停,就是個活靶子。”
這些匪夷所思的詞彙,像一記記重錘,砸在幾位大臣的心上。
“陛下……”楊士奇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此事……太過駭人聽聞。敢問陛下,可有憑證?”
朱棣看了他一眼,沒有生氣。
他知道,這事換了誰,都不會輕易相信。
他將那支圓珠筆扔給楊士奇。“你看看這個。”
“不用蘸墨,便可書寫。你窮儘畢生所學,可能解釋此物是何原理?”
楊士奇顫抖著手接過那支筆,翻來覆去地看,又在紙上畫了幾筆。
那流暢的線條,那精巧的構造,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
“這……這……神乎其技,非人力所能及也。”
“這不是神技,是科技。”
朱棣糾正道,“是格物致知,是數理化。”
他重新坐回禦座,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了整個大殿。
“咱不管你們信不信,從今天起,咱說的話,就是事實。”
“咱要你們做的,也不是去懷疑,而是去執行。”
“這張紙,”他指著那份申請表。
“是向天道求學的文書。咱可以寫下想要的東西,那個叫周墨的後生,就能幫咱弄來。”
“現在,都給咱動動腦子。咱大明,眼下最需要什麼?”
這個問題,把所有人都問住了。
需要什麼?
需要的東西太多了。
“陛下!”丘福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激動地滿臉通紅。
“臣要那鐵甲船的圖紙!要那快炮的造法!有了這兩樣東西,臣願為陛下去踏平那所謂的英吉利!”
“粗鄙。”解縉冷哼一聲。
“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固國之本,在於民生。陛下,臣以為,當求高產之糧種,利民之水利,方為上策。”
“解學士所言甚是。”蹇義附和道,“若能得後世之戶籍、稅法,則國庫充盈,何愁大事不成?”
楊士奇沉思片刻,補充道,“陛下,臣以為,除卻實物,更應求其理。”
“那科技,那數理化,究竟是何學問?若能得其精髓,我大明便可自行研製,生生不息。”
眾人各抒己見,爭論不休。
隻有姚廣孝,一直沒有說話。
“道衍,你怎麼看?”朱棣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他的身上。
姚廣孝站起身,對著朱棣行了一禮。
“陛下所見的那個滿清,為何會亡?”姚廣孝反問道,“僅僅是因為器物落後嗎?”
朱棣的眼神一凝。
“是因為他們固步自封,閉關鎖國。是因為他們從上到下,都爛透了。”
“然也。”姚廣孝微微頷首。
“所以,貧僧以為,我等最應求的,是兩樣東西。”
“第一,是一麵鏡子。一麵能照見我大明從今往後二百年興衰成敗的鏡子。知曉何處有礁石,何處有險灘,方能避禍。”
“第二,是一把鑰匙。一把能打開天下人眼界和思想的鑰匙。唯有民智開啟,人人皆知格物之理,國家方能長盛不衰。”
姚廣孝的話,讓整個大殿再次安靜下來。
朱棣看著他,許久,才緩緩地點了點頭。
“說得好。”
“你們說的,咱都要。”
“咱既要那堅船利炮的術,也要那開啟民智的道!”
他拿起那支圓珠筆,在那張申請表上,對照著字典寫了起來。
但很快,他就停下了。
他會說,也會聽,但那些簡體字,他認得不多,寫起來更是歪歪扭扭。
這讓他感到一陣煩躁。
他將筆一扔,從禦座下麵,拖出了一個小箱子。
箱子打開,裡麵是一疊嶄新的,散發著油墨香氣的書籍和紙張。
《新華字典》,《拚音入門》。
“從今天起,你們幾個,把手頭的事,都先放一放。”
朱棣將那些書本扔到眾人麵前。
“你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把這些鬼畫符,給咱學會了。”
“一個月。”
“一個月之內,誰要是還不能用這簡體字,給咱寫出一份像樣的奏折來,自己去跟丘福的軍棍聊聊。”
他頓了頓,掃視著目瞪口呆的幾位心腹大臣,臉上露出一絲惡劣的笑容。
“另外,成立一個科學院,道衍總領,你們各司其職。”
“咱要讓大明的工匠,造出那蒸汽機。咱要讓大明的艦隊,縱橫四海。”
“咱還要派人,去那個叫歐羅巴的地方看看,看看那幫紅毛番鬼,到底在搗鼓些什麼。”
朱棣站起身,走到一幅巨大的大明輿圖前,目光卻仿佛穿透了牆壁,看到了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他拿起那支被眾人視為神物的圓珠筆,在地圖上,高麗的位置上,畫了一個圈。
然後,筆鋒一轉,向東,越過大海,在地圖之外的空白處,重重地畫下了一個更大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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