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北平,京郊。
一片原本荒蕪的土地,在短短一個月內,被數萬名勞工和禁軍用血汗和皇權意誌,硬生生改造成了一座戒備森嚴的禁地。
高聳的圍牆上,每隔十步便有一名頂盔貫甲的精銳士兵,眼神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任何飛鳥走獸,膽敢靠近這片區域,都會在瞬間被強弓硬弩射殺。
這裡,就是大明永樂皇帝朱棣,建立的皇家科學院。
沒有掛牌,沒有名號,對外,這裡是皇家的一處秘密馬場。
但其內部,卻彙聚了整個大明王朝最頂尖的能工巧匠。
從燒製官窯的宗師,到冶煉镔鐵的大家,從建造寶船的木工巨擘,到鑄造神機銃的火器專家,數百名在各自領域登峰造極的人物,都被一紙密詔,從天南海北彙集於此。
而統領這一切的,不是工部尚書,不是內閣大學士,而是一個身披黑色僧袍,眼神卻比任何權臣都要深邃的和尚。
黑衣宰相,姚廣孝。
此刻,姚廣孝正站在一座剛剛建成的巨大工坊前,手中拿著的,正是周墨親手打印、朱棣視為天賜神物的圖紙。
他的身後,站著一群誠惶誠恐的工匠。
“陛下的旨意,隻有一個。”
姚廣孝的聲音如同他的人一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將這兩樣東西,給陛下,造出來。”
他的手指,點在了圖紙上兩個最核心的圖形上。
一個,是外形古怪,狀如巨型鴨梨的轉爐。
另一個,是結構複雜,由無數齒輪、連杆和活塞組成的蒸汽機。
科學院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目標,就是複刻出這兩件來自後世的神器。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給了這些大明最頂尖的工匠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項目開始的第三天,就遇到了一個根本無法逾越的瓶頸。
“姚……姚大人……”一名負責窯爐建造的老工匠,顫巍巍地跪在地上,臉色慘白。
“不行啊!這轉爐所需的溫度,實在太高了!”
“我們用最好的高嶺土燒製的窯磚,一進去,半個時辰就燒裂了!”
“這……這根本就不是凡間的火焰能承受的!”
轉爐煉鋼,需要將上千度的鐵水,在短時間內提升到更高的溫度。
這種恐怖的熱量,對於習慣了低溫冶煉的大明工匠而言,簡直就是神話。
消息傳開,整個科學院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連最基礎的容器都造不出來,還談何煉鋼?
另一邊,負責攻關蒸汽機的小組,也陷入了絕望。
“氣缸!又是氣缸!”一名滿手油汙的鐵匠,狠狠一拳砸在麵前那個巨大的鐵疙瘩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活塞與氣缸壁之間,無論我們如何打磨,都存在縫隙!”
“蒸汽一進去,漏得比進的還快!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推力!”
以這個時代的加工精度,想要製造出嚴絲合縫、能夠承受高壓蒸汽的活塞氣缸,無異於癡人說夢。
兩個核心項目,在起點就雙雙擱淺。
工坊內的氣氛一天比一天壓抑,工匠們臉上的自信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和恐懼。
他們很清楚,站在他們身後的,是那位從死人堆裡殺出來的永樂皇帝。
完不成任務的下場,他們不敢去想。
消息,終究還是傳到了朱棣的耳朵裡。
這一日,皇家科學院的上空,忽然被大片錦衣衛和禁軍的旗幟所籠罩。
身穿一身黑色常服,腰挎長刀的朱棣,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
他所過之處,所有工匠,包括姚廣孝在內,全都跪伏在地,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朱棣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到了那台失敗的蒸汽機模型前,又看了看那堆燒裂的耐火磚廢料。
工坊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把頭埋得低低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雷霆之怒。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朱棣並沒有發火。
他緩緩轉身,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每一個人,最終,他抬起手,指向工坊角落裡,一艘按比例縮小的,鄭和寶船的模型。
“抬起頭來,看著朕!”
他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工匠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
“朕當年靖難,手下隻有八百府兵,麵對的是朝廷百萬大軍。”
“所有人都說朕會死,說朕瘋了,可結果呢?”
“朕打下了這片江山!”
“朕派鄭和下西洋,寶船艦隊縱橫萬裡,所有人都說朕在耗空國庫,勞民傷財,可結果呢?”
“萬國來朝,四夷賓服!”
朱棣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
“現在,你們告訴朕,區區幾塊磚頭,一個鐵疙瘩,就擋住我大明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