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撫著長須,目光平和地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雲層,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穿越千古的溫潤與厚重。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昔日,夫子觀流水而歎時光。今日,丘觀此物,方知後世之人,已將這晝夜之距,縮短至此。一日千裡,已非虛言。”
他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平靜地掃過機艙內一張張或震撼、或激動的臉龐,話鋒一隨之一轉,直指核心。
“智乎?勇乎?仁乎?”
“此等偉力,可謂集智與勇之大成。然,力之善惡,在於用者之心。”
“若以此力,行仁政,傳教化,使萬民得利,則善莫大焉。若以此力,行霸道,逞私欲,用於攻伐征戰,塗炭生靈,則其為禍之烈,亦遠勝於前代遠矣。”
這位萬世師表,沒有驚歎於技術,沒有盤算其價值,他一眼看到的,是這股力量背後的道與德,是它可能帶給整個人類福祉或災難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
聖人一言,振聾發聵。
整個機艙的氣氛都變了。
剛剛還想著開疆拓土的劉徹,臉上的狂熱褪去了一些,陷入了沉思。
琢磨著怎麼改造寶船的朱棣,比劃的手也停了下來,眉頭緊鎖。
最先產生共鳴的,反而是楊堅。
他一直就在算經濟賬,孔子的話正好給了他一個理論拔高。
他湊到朱元璋身邊,小聲嘀咕:“老哥,孔夫子說的在理啊。造這玩意兒得花多少國庫啊……“
“不過,要是真能讓南北貨運通暢,朝廷政令一日便可達地方,這投入,好像還真能讓萬民得利?這麼算下來,似乎也值?”
他開始從一個帝王的角度,重新評估這窮奢極欲之物的價值。
性格最為仁厚的劉秀,則長長歎了口氣,臉上帶著一絲憂慮,“雲海蒼茫,人力竟能至於此,實乃後世之幸。隻是,秀心中始終不安,若天有不測風雲,突遇狂風暴雨、雷霆閃電,此物……可能安然度過?”
他想的,始終是天災人禍,是如何在這種偉力麵前,保全人的性命。
趙光義努力挺直腰板,想讓自己顯得從容一些,他清了清嗓子,試圖給出一個符合他身份的評價。
“嗯,夫子所言極是。此物確是奇技……,對,是奇技!隻要能造福於民,便是好的,便是好的。”
他本來想說奇技淫巧,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連忙改口,可那差點咬到舌頭的停頓,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角落裡,扶蘇溫聲對身邊的朱標說道,“朱標兄,你看。這九天之上,風平浪靜,下方山河壯麗。”
“若能常以此視角巡覽天下,或許更能體會何為天下一家,更能體察民情之艱難。我等為君為儲,當常懷此心。”
兩位同樣以仁厚著稱,卻又都命運多舛的太子,在這一刻找到了跨越時空的共鳴。
他們想的,不是這力量能帶來多少征服的榮耀,而是它能為治下子民帶來多少安寧。
隻有最角落裡的崇禎太子朱慈烺,神情最為複雜。
他透過窗戶,望著下方那片壯麗的河山,那是他即將失去,或已經失去的河山。
他想著自己那個時空裡,關外虎視眈眈的建奴,關內烽煙四起的流寇,想著父皇那整日不解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