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皇後搖搖頭,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你說,陛下多久沒來了?”
侍女囁嚅著不敢答。自趙氏姐妹入宮,成帝踏足長信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從前他總愛膩在這兒,看她寫字,聽她彈琴,說她的隸書有“鐵畫銀鉤”的風骨;可如今,聽說他在遠條館看趙飛燕跳舞,能看到三更天,連朝會都敢遲到。
正說著,殿外傳來通報:“娘娘,許夫人求見。”
許皇後的姐姐許謁掀簾進來時,帶著一身寒氣。見妹妹穿著單薄的素衣,眼下烏青,忍不住紅了眼圈:“妹妹這是何苦?把自己熬成這樣,那負心人也看不見。”
姐妹倆相對而坐,許皇後終於忍不住落淚:“姐姐,我到底哪裡不如她們?論出身,論才學,論與陛下的情分,哪個不比那兩個歌女強?可他如今……”
“莫提那兩個狐狸精!”許謁拍著桌子怒道,“一個是勾欄裡的舞姬,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丫頭,也配和娘娘爭寵?依我看,定是她們用了什麼邪術,迷得陛下神魂顛倒!”
這話像根毒刺,紮進許皇後心裡。她雖沒接話,卻默默攥緊了帕子。
許謁回府後,越想越氣。她丈夫早逝,全靠妹妹在宮中照拂,若是皇後失了勢,她們許家還有什麼指望?夜裡輾轉反側,竟生出個大膽的念頭,她托人尋來個據說會“厭勝之術”的巫師,在府中悄悄設了個法壇,擺上成帝與趙氏姐妹的小木人,焚香念咒,隻求能咒得那對姐妹失寵,讓陛下回心轉意。
她做得極為隱秘,卻不知宮裡的眼線早已織成了網。趙飛燕在後宮安插了不少心腹,許府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遠條館。
“娘娘,這可是天賜的良機!”心腹宮女壓低聲音,“許夫人設壇詛咒,這不正好撞在咱們手裡?”
趙飛燕正在試新做的舞衣,聞言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做得好。去,把這事添油加醋告訴陛下,彆忘了提一句,班婕妤最近也常去長信宮,指不定也摻和了。”
成帝正在少嬪館和合德對弈,聽聞奏報頓時拍案而起:“放肆!朕待許氏不薄,她竟敢如此惡毒!”
合德忙起身按住他的手臂,柔聲勸道:“陛下息怒,龍體要緊。隻是詛咒宮闈乃是大罪,若不嚴辦,怕是難服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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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正說到成帝心坎裡。他當即起身,怒氣衝衝地往長信宮去,路過王太後的寢宮時,又被趙飛燕攔了下來。她哭得梨花帶雨,跪在太後麵前:“太後救命!臣妾不知哪裡得罪了皇後,竟被如此咒詛,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倒也罷了,隻怕會連累陛下啊!”
王太後本就看不慣許皇後失了寵還擺架子,一聽詛咒之事,頓時沉下臉:“後宮容不得這等陰毒之事,必須嚴查!”
有了太後這句話,成帝更無顧忌。他連麵都沒見許皇後,直接下旨:將許謁打入天牢,即日處死;收回許皇後的鳳印,廢為庶人,遷居昭台宮。
許皇後接到旨意時,正在抄寫《女誡》。她看著內侍冷漠的臉,手中的筆“啪嗒”掉在地上,墨汁暈染開來,像一灘洗不掉的血。“我要見陛下!”她抓住內侍的衣袖,聲音嘶啞,“我沒有詛咒,是她們陷害我!”
可宮門早已落鎖,她的哭喊被厚厚的宮牆擋在裡麵,傳不到成帝耳中。昭台宮偏僻荒涼,連窗紙都破了洞,寒風灌進來,吹得她單薄的身影瑟瑟發抖。她終於明白,這深宮之中,一旦失了恩寵,便連辯解的資格都沒有了。
而遠條館裡,趙飛燕正對著銅鏡試戴剛賞下來的鳳釵。金釵映著她得意的笑,卻不知那笑意裡,藏著多少無辜者的血淚。後宮的風,從來都是這般凜冽,卷走一個又一個身影,隻留下最懂得算計的人,在權力的刀尖上跳舞。
許皇後被廢的消息還未在宮中散儘,成帝的旨意便傳到了班婕妤的宮殿。
內侍帶著兩名侍衛立在階下,語氣冰冷的說道:“班婕妤,陛下有旨,傳你即刻到未央宮回話。”
殿內的燭火輕輕搖曳,班婕妤正臨窗看書,聞言緩緩放下竹簡,神色平靜無波。她早已料到會有這麼一刻,趙氏姐妹既已扳倒許後,怎會容得下她這個曾得盛寵、又以賢德聞名的對手?
隨內侍來到未央宮偏殿時,成帝正坐在上首,臉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來。兩旁的侍衛按劍而立,氣氛肅殺得讓人喘不過氣。
成帝怒氣衝衝的問道:“許氏設壇詛咒,宮人供詞說你常去長信宮,與她過從甚密,這事你敢說不知情?”
班婕妤斂衽下拜,動作從容不迫,既不慌亂,也不卑微。她抬眼望向成帝,目光清澈坦蕩:“陛下息怒。臣妾確曾去過長信宮,但不過是與皇後談論詩書,從未涉及詛咒之事。”
“哦?”成帝挑了挑眉:“那你倒說說,為何旁人都疑你參與其中?”
“臣妾不知旁人為何懷疑,但臣妾敢以性命擔保,絕無此事。”班婕妤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臣妾自幼讀經史,深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行得正、坐得端尚且未必能得福,做那些歪門邪道的事,又能指望什麼呢?”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的梁柱,仿佛在與無形的鬼神對話:“若鬼神真有靈知,必然明辨是非,怎會聽信讒言、加害無辜?若鬼神本就無知,那詛咒又有什麼用處?”
最後,她微微揚起下巴,語氣帶著一絲文人的傲骨:“所以,臣妾非但不敢做這等事,更是不屑為之!”
一番話擲地有聲,殿內鴉雀無聲。成帝看著階下那個身形纖弱卻脊梁挺直的女子,忽然想起初見時,她勸自己“勿近女色、多理朝政”的模樣,心中竟生出幾分愧疚與感動。是啊,以班婕妤的品性,怎會做這等陰私之事?
“你說得有理。”成帝揮了揮手。“此事與你無關,起來吧。回你的宮殿去,往後不必再提。”
班婕妤謝恩起身,退出殿門。她知道,這次雖僥幸脫身,但趙氏姐妹的手段她已見識,許後數十年的情分尚且說廢就廢,自己又能安穩多久?
回到宮中,班婕妤連夜寫下一篇奏章。她沒有控訴,沒有辯解,隻說自己“久居後宮,漸覺塵心倦怠,願往長信宮侍奉太後,每日抄經禮佛,為陛下祈福”。字字懇切,卻藏著明哲保身的智慧。
成帝看了奏章,倒也明白她的心思。或許是愧疚,或許是覺得眼不見為淨,他很快便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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