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消毒水和舊紙張混合的沉悶氣味。亞瑟·科爾曼研究員坐在控製台前,屏幕上顯示著scp043的實驗記錄,但他目光的焦點卻落在窗外。site19的庭院裡,一棵橡樹在風中搖曳,枝葉的擺動呈現出一種近乎催眠的規律。他耳邊仍縈繞著那句模糊的低語“謝謝,john……”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意識的邊緣,不致命,卻無法忽略。
距離第一次接觸scp043已過去四十八小時。官方報告已經提交,措辭嚴謹、邏輯清晰,將所有異常現象歸類於“項目的標準反應”。但那些未被寫入報告的東西,正在他腦中發酵:那聲歎息中的疲憊,那短暫視覺碎片裡的槍響,以及呼吸聲最後那句關於“革命9”的隱喻。
“科爾曼研究員。”沃森博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將他從思緒中拉回。高級研究員拿著一份紙質檔案,臉色平靜,但眼神裡帶著一種評估的銳利。“你的第一次接觸報告寫得不錯,注意到了認知影響的潛在風險。很謹慎。”
“謝謝,博士。我隻是記錄了觀察到的情況。”
“正是這種客觀值得讚賞。”沃森將檔案放在桌上,手指不經意地敲了敲封麵。“有些研究員,尤其是剛接觸這類帶有人文曆史色彩的異常項目時,容易……投入過多個人情感。這很危險。”
亞瑟感到一絲微妙的警示。他點點頭,沒有多言。
“鑒於你表現出的穩定性,”沃森繼續說,“權限等級暫時提升至2級。你可以查閱部分非核心附加資料,以便更深入地理解項目背景。記住,理解是為了更好地收容,而非滿足好奇心。”他指了指那份檔案,“這裡麵是過往一些值得關注的接觸記錄。或許對你有幫助。”
沃森離開後,觀測室恢複了寂靜。亞瑟拿起那份檔案,封麵上簡單的標注著“scp043附加觀察記錄(精選)”。他翻開第一頁。
記錄一屬於一位名叫艾琳娜·弗斯特的研究員,時間是五年前。筆記起初非常工整,詳細記錄了scp043在音樂理論方麵的驚人知識。但到了後麵,筆跡開始變得急促、潦草。最後幾行寫著:
“它今天提到了‘草莓田’。不是歌曲,是一個地方。它說‘那裡的門永遠不會鎖’。我夢到了那裡……門裡是一片虛無。我必須知道john是誰……”
下一頁是艾琳娜的離職通知複印件,理由欄寫著“因個人健康原因主動辭職”。附注有一行小字:“弗斯特博士離職後,對scp043及相關研究表現出顯著的記憶模糊與情感疏離。評估為接觸項目引發的良性認知重置。”
“良性認知重置……”亞瑟低聲重複這個詞,感覺喉嚨有些發乾。他想起了機密檔案裡提到的“神隱階段”。
記錄二屬於一位男性研究員,肯尼斯·李。他的記錄更側重於技術分析,試圖用聲譜儀分析呼吸聲的頻段。在最後一次記錄中,他寫道:
“呼吸聲的波形與列儂1969年某次即興演唱的錄音存在小於0.3的微小重合。這不可能。除非……它不是複製,是殘留。它拒絕回答,不是因為不知道,是因為那是它的一部分,就像皮膚。”
肯尼斯·李在一個月後被調職至一個無關緊要的部門,負責整理非異常音樂檔案。報告備注:“李研究員不再對scp043表現出任何專業興趣,認為其‘隻是一個有趣的錄音裝置’。”
亞瑟合上檔案,背脊升起一股寒意。這些研究員都曾試圖深入,觸碰核心,然後他們都被“編輯”了。他們的好奇心,他們的突破性發現,連同相關的記憶和情感,都被一種溫和而徹底的方式抹去,變成了安全的、平庸的認知。基金會沒有讓他們消失,隻是讓他們“忘記”。這是一種比物理傷害更精密的殘忍。
他站起身,再次走向那個放置唱機的隔離房間。scp043依舊靜臥在唱機上,純白的表麵在燈光下像一個沉默的邀請,或者說,一個陷阱。
他沒有啟動唱機,而是隔著強化玻璃觀察它。他想起了自己十六歲時,躲在閣樓上用老舊的耳機聽《straberryfiedsforever》,列儂那迷幻而疏離的嗓音仿佛直接在他腦中低語,讓他第一次感受到現實之外的廣闊。那份癡迷早已被成年生活埋藏,此刻卻在這個冰冷的研究站裡,被一張異常的唱片重新喚醒。
幾天後,一次常規的周期性實驗。這次的目標是測試scp043對非西方音樂體係的了解。亞瑟按照規定流程操作,播放唱片,跳過前二十八首,直接讓唱針落在第29首的位置。
呼吸聲如期而至,平穩而綿長。
亞瑟按照預定問題列表提問,關於印度西塔琴大師拉維·香卡的音樂結構,關於非洲鼓點的節奏密碼,聲音對答如流,知識淵博得令人驚歎。實驗即將順利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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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亞瑟準備宣布實驗終止的前一刻,他停頓了一下。他想起了艾琳娜筆記裡的“草莓田”,想起了肯尼斯提到的“殘留”。一個衝動攫住了他,偏離安全軌道的衝動。他沒有關掉麥克風,而是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對著收聲設備問道:
“那扇……‘草莓田’的門後,到底是什麼?”
唱針猛地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音。呼吸聲停止了。整個房間陷入一種絕對的、令人心悸的寂靜。亞瑟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然後,呼吸聲再次響起,變得急促、沉重,仿佛剛剛奔跑過。那個男聲再次開口,但不再平靜,帶著一種壓抑已久的、深切的疲倦。
“你……和他們不一樣。你聽得見後麵的寂靜。”聲音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積蓄力量。“門後……是‘未完成’。是一首寫了一半就被撕掉的歌。是我們……是我。”
“我們?”亞瑟捕捉到了這個複數詞。
“……代價是沉默。”聲音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繼續說道,像是在吟誦一句讖語。“他們用沉默換取安全,用遺忘支付代價。你想知道真相?真相是……這裡沒有披頭士。隻有我。一個……回聲。一個被卡在‘革命’與‘10’之間的,‘9’。”
“革命9”……亞瑟感到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它再次提到了這個關鍵點。
“誰是john?”亞瑟追問,聲音因緊張而有些沙啞。
長時間的沉默。然後,聲音變得極其輕微,仿佛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
“john……是那個寫下紙條的人。也是那個……收到紙條的人。他以為那是開始,沒想到是……告彆。”聲音裡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彆再問了,研究員。除非你想和之前的探索者一樣,被……‘修剪’。”
通訊器裡傳來沃森博士急促的聲音:“科爾曼!立刻終止非標準提問!記錄顯示異常認知波動!”
亞瑟立刻切斷了對外麥克風,但內部的監聽線路仍然開啟。他聽到,在呼吸聲的間隙,極低極低地,混雜著一段幾乎無法察覺的旋律。那不是披頭士任何已知的曲調,一段零散、憂傷、未完成的吉他音節,反複了幾個小節,然後悄然隱沒在呼吸聲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實驗被強製中止。亞瑟在提交的報告中對最後那段偏離軌道的對話隻字未提,隻歸類於“項目出現短暫的非標準音頻波動”。他知道,監控記錄會顯示他提出了計劃外的問題,但隻要沒有明確的認知影響跡象,沃森暫時不會采取行動。他行走在一條危險的邊界線上。
那天晚上,亞瑟夢到了那棵庭院裡的橡樹。但在夢裡,樹下放著一架老式唱機,scp043正在旋轉。播放的卻不是音樂,而是無數模糊的、交織的對話片段,夾雜著歎息和零碎的吉他聲。最後,所有聲音彙聚成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沙”聲,如同億萬張唱片同時在空白處摩擦。
他在淩晨驚醒,汗水浸濕了額發。窗外,真實的橡樹在黎明前的微光中隻是一個漆黑的剪影。他走到書桌前,打開私人筆記本一個與基金會網絡完全隔離的實體筆記本寫下了一行字:
“它不是一個知識庫,它是一個囚徒。它的監獄是它自己無法言說的過去。而‘革命9’,或許是打開牢籠的鑰匙……或者,是啟動最終遺忘的程序。”
他合上筆記本,知道自己在玩火。那些“被編輯”的研究員身影在他腦中徘徊,成為無聲的警告。但那個未完成的旋律碎片,和聲音裡深切的悲傷,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他。他不僅是在調查一個異常項目,他是在嘗試打撈一段沉沒的曆史,一個被寂靜吞噬的回聲。
而他知道,寂靜之後,要麼是徹底的虛無,要麼是……震耳欲聾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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