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動……‘躍遷’協議。”
林毅的話音落下,如同在寂靜的墓穴中敲響了最後的鐘聲。駕駛艙內,原本柔和的照明瞬間切換為刺目的紅色警示燈,低沉的警報聲如同心臟起搏器般規律響起,敲打著最後的倒計時。
“躍遷協議已確認。開始能量轉移。警告:此過程不可逆。”ai的聲音失去了所有情感色彩,隻剩下純粹的指令執行。
“遠航者”號內部傳來令人牙酸的嗡鳴聲,仿佛整艘飛船的每一個原子都在哀嚎。主引擎熄火,所有的非必要係統——照明除了警報燈)、環境模擬、甚至部分生命維持——都被強行切斷能源。艙內溫度驟然下降,黑暗籠罩下來,隻有控製台上那些關乎躍遷的核心數據還在瘋狂跳動,映照著林毅和小哲蒼白而決絕的臉。
林毅用最快的速度,將小哲牢牢固定在副駕駛座上,用所有能找到的緩衝材料包裹住他瘦小的身體。他自己則坐回主位,安全帶自動鎖死,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能量轉移完成95。躍遷引擎開始充能。預計60秒後啟動。”ai彙報。
六十秒!最後的一分鐘!
林毅看向小哲,孩子也正看著他,大眼睛在紅光的映照下,沒有恐懼,隻有一種令人心碎的信任和寧靜。他伸出小手,努力想要抓住林毅的方向。
林毅也伸出手,隔著宇航服和束縛裝置,虛虛地握了握。
“小哲,記住,無論發生什麼,想著我,想著光,想著家。”林毅的聲音透過內部通訊傳來,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嗯。”小哲用力點頭,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小臉上露出專注的神情,開始主動引導那股奇異的共鳴之力。
一層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淡藍色光暈,開始從他身體表麵浮現出來,如同一個脆弱的肥皂泡,將他輕輕包裹。
“檢測到‘現實穩定場’生成。強度……微弱,但存在。”ai確認道。
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躍遷引擎充能完畢。坐標鎖定。啟動倒計時:10、9、8……”
林毅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閉上了眼睛,將全部精神集中在腦海中的目標坐標,集中在身邊小哲那微弱卻堅定的生命波動上。
“……7、6、5……”
他能感覺到飛船外部結構正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隨時會解體。巨大的能量在引擎核心聚集,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栗的波動。
“……4、3、2……”
小哲周圍的淡藍色光暈猛地亮了一下,然後又迅速黯淡,仿佛在對抗著某種無形的壓力。
“……1……”
“……啟動。”
沒有聲音,沒有震動。
隻有一種……存在的剝離感。
林毅感覺自己仿佛被瞬間扔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沒有上下左右之分的洗衣機。所有的感官——視覺、聽覺、觸覺、甚至時間感——都在一瞬間被徹底撕碎、攪亂!他“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無數扭曲、破碎、無法理解的色彩和幾何圖形如同洪水般衝刷著他的意識;他“聽”到的不是寂靜,而是億萬種頻率的噪音同時尖嘯,仿佛整個宇宙都在他耳邊崩潰!
肉體的感覺最先消失,如同被投入強酸般迅速溶解、氣化。劇痛?不,那是一種超越了痛覺的、存在本身被否定的極致體驗。
他感覺自己變成了一縷輕煙,一抹流光,隨時會徹底消散在這片瘋狂的虛空之中。
堅持住!為了小哲!為了那個微弱的希望!
他用儘全部殘存的意誌力,死死錨定著兩個念頭:小哲那淡藍色的光暈,以及星圖上那個名為“搖籃曲”的坐標。
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渙散的邊緣,他仿佛“看”到了——不是用眼睛——小哲那團代表著核心意識的光芒,如同風中之燭般在狂暴的能量流中頑強地閃爍、飄蕩,緊緊跟隨著他這縷即將熄滅的殘魂。
孩子……還在……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那瘋狂的撕扯感和無序的感官轟炸,如同退潮般驟然減弱。
林毅的“意識”仿佛從萬米高空猛地墜落,砸入了一片……粘稠而冰冷的“海洋”。
這裡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物質。隻有無儘的、灰色的、仿佛由無數沉睡思緒和破碎記憶構成的“液體”。他像一個溺水者,在這片意識的深海中沉浮,無法思考,無法感知方向,隻剩下一種模糊的“存在”感。
這就是躍遷失敗後的歸宿?意識的墳場?還是……某種中轉站?
他努力“劃動”著,試圖找到小哲的意識光芒。但四周隻有一片混沌的灰暗,那點微弱的藍光消失不見了。
恐慌如同冰冷的海草,纏繞上他殘存的意識。小哲……失敗了嗎?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這片灰色徹底同化、陷入永恒沉寂之際——
一縷極其細微、卻無比熟悉的旋律,如同穿過層層迷霧的月光,輕輕拂過他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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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搖籃曲?
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作用於意識層麵。那旋律古老、悠遠、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和……安撫。它仿佛在輕輕哼唱著星河的誕生與寂滅,哼唱著生命的綻放與凋零。
在這旋律的引導下,他周圍灰色的“海水”似乎變得稍微清晰了一些。他“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如同海底遺跡般的景象——巨大的、斷裂的星環結構比月球的更加宏偉)、燃燒的星球、以及無數在虛空中漂浮的、失去了意識的透明形體……
這裡……難道是……所有被“收割”的文明的意識殘響彙聚之地?!
那首“搖籃曲”,是某個早已逝去的文明,留給後來者的……安魂曲?還是……導航信標?
他奮力向著旋律傳來的方向“遊”去。每前進一分,那旋律就清晰一分,而周圍灰色的阻力似乎也減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