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徹底籠罩了城市,顧家彆墅燈火通明,卻依舊驅不散一種無形的、微妙的張力。
蘇晚坐在餐廳長桌的一端,小口吃著廚師精心準備的晚餐。她姿態優雅,動作輕柔,符合一切對“顧太太”的期待。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內心並不如表麵這般平靜。下午那場無聲的網絡交鋒,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在她心間一圈圈擴散。那份掌控全局的冷冽尚未完全褪去,卻又摻雜了一絲對未知委托人的疑慮,以及……對身邊這個男人反應的揣測。
她不知道顧晏舟是否察覺到了什麼。這個男人心思深沉如海,她從未真正看透。
玄關處傳來輕微的響動,是顧晏舟回來了。
傭人上前接過他的西裝外套和公文包。他邁著長腿走進餐廳,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蘇晚身上。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襯衫,領口微敞,少了些許白日裡的淩厲,多了幾分居家的慵懶,但那份與生俱來的矜貴與壓迫感卻並未減少分毫。
“先生。”蘇晚放下餐具,站起身,如同過去每一個他歸家的夜晚一樣,履行著公式化的問候。
“嗯。”顧晏舟應了一聲,在她對麵的位置坐下。傭人立刻為他擺上碗筷。
晚餐在沉默中進行。隻有銀質餐具偶爾碰撞瓷盤發出的細微聲響。
蘇晚低垂著眼睫,專注地看著自己麵前的餐盤,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她能感覺到,顧晏舟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穿透力,讓她脊背微微繃緊。
他知道了什麼嗎?關於“銳眼”事務所的麻煩?她不確定。以顧晏舟的消息網,得知這點並不奇怪。但他會聯想到她身上嗎?
“今天的鱸魚很新鮮。”顧晏舟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蘇晚抬起眼,對上他深邃的眼眸。他臉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仿佛真的隻是在評價菜品。
“是,林師傅手藝很好。”她輕聲應和,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拍。他很少在餐桌上主動找話題。
顧晏舟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狀似無意地繼續說道:“下午聽到個消息,城西那家還算有點名氣的‘銳眼’事務所,似乎遇到了點麻煩。”
蘇晚握著筷子的指尖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緊,力道控製得極好,沒有泄露絲毫異樣。她抬起清澈的眼眸,望向顧晏舟,臉上適時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帶著點茫然的好奇:“哦?是嗎?什麼麻煩?”
她的反應無懈可擊,像一個聽到陌生新聞的普通聽眾。
顧晏舟凝視著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類似玩味的情緒。他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語氣依舊平淡:“聽說他們的內部網絡被高手光顧了,丟失了不少重要數據,鬨得人心惶惶。”
他頓了頓,拿起手邊的水晶杯,輕輕晃動著裡麵暗紅色的酒液,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的視線落在蕩漾的酒液上,仿佛隨口一提:
“更奇怪的是,對方什麼也沒破壞,隻針對性地抹掉了一個調查項目的所有資料,還留下了一個標記。”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麵上卻維持著疑惑:“標記?什麼標記?”
顧晏舟抬起眼,目光再次精準地捕捉到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一個銀色的,數字‘0’。”
“……”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滯了。
蘇晚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在耳邊放大。他果然知道了!而且如此直接地,將這個最具標誌性的信息,拋到了她的麵前。
他是在試探她。毫無疑問。
她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不能躲閃,不能慌亂。臉上那絲恰到好處的茫然尚未褪去,又染上了幾分聽聞奇事般的訝異:“‘0’?好奇怪的標記。是某種新型病毒的代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