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浸沒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視覺被剝奪，其他的感官便被無限放大。
對於蘇晚而言，此刻的世界隻剩下兩種聲音——一種是身邊男人平穩悠長的呼吸聲，另一種，則是她自己那如同失控戰鼓般瘋狂擂動的心跳。
“砰咚、砰咚、砰咚……”
一聲聲，沉重而急促，撞擊著她的耳膜，震蕩著她的胸腔，她甚至懷疑這聲音是否已經穿透了身體，在這寂靜的夜裡，清晰地傳到了另一側男人的耳中。
他聽到了嗎？
他一定聽到了吧？
他剛才那樣近距離的試探，那樣意味深長的話語，分明就是已經看穿了一切！他現在躺在這裡，聽著她這震耳欲聾的心跳，是不是在無聲地嘲笑她的拙劣與狼狽？
蘇晚僵硬地維持著側臥的姿勢，背對著顧晏舟的方向，一動不敢動。仿佛隻要不動，就能將自己偽裝成一尊沒有生命、不會心跳的雕塑。可身體內部洶湧的浪潮，卻根本不是意誌能夠壓製。
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湧咆哮，皮膚下的每一個毛細血管都在擴張，散發出驚人的熱量。尤其是耳朵和臉頰，滾燙得如同發了高燒。被他氣息拂過的耳廓，那酥麻癢意仿佛烙印般殘留，揮之不去。
那句“比醒著乖”更像是一道魔咒，在她腦海裡立體聲環繞，每一個字都帶著他獨特的低沉嗓音和灼熱呼吸，反複播放，折磨著她瀕臨崩潰的神經。
她完了。
她辛苦維持的平靜，她試圖劃清的界限，都在今晚，在他那句猝不及防的告白和緊隨其後的精準試探下，分崩離析，潰不成軍。
而另一邊，顧晏舟平躺著，黑暗中，他深邃的眼眸望著天花板模糊的輪廓，並未閉上。
他的呼吸聽起來平穩，仿佛真的即將入睡。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感官同樣敏銳地捕捉著身邊傳來的一切細微動靜。
那極力壓抑卻依舊紊亂的呼吸頻率。
那因為緊繃而微微僵硬的背影輪廓。
還有……那即便隔著些許距離，也仿佛能清晰感知到的、如同小鹿亂撞般失序的心跳聲。
這一切，都像是最美妙的樂章，在他耳邊奏響。
他的唇角在黑暗中無聲地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果然，他的小狐狸，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她那層清冷疏離的偽裝，此刻被他親手撕開了一道裂縫，露出了內裡柔軟而慌亂的本質。
這種感覺，很奇妙。
比他拿下數億的合同更讓他有成就感。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樣——一定是緊緊閉著眼，纖長的睫毛因為緊張而不停顫抖，貝齒咬著下唇，白皙的臉頰染滿紅霞，一副又羞又惱、卻又無可奈何的可愛模樣。
“比醒著乖”……
他回味著自己方才那句試探。她當然比醒著時“乖”，醒著時，她總是用那副溫順恭敬的麵具將他推得遠遠的，禮貌而疏離。隻有在這種時候，在他“以為”她沉睡的時候，他才能捕捉到她最真實的反應，無論是之前為他化解危機時露出的鋒芒，還是此刻因他而起的慌亂。
這強烈的反差，讓他心癢難耐，讓他想要更深地探究，想要將她所有的偽裝都徹底剝落，看看那下麵，究竟藏著怎樣一個鮮活、生動、完整的蘇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