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頭就往外衝，沒兩步又刹住車，衝張衛國吼。
“還杵著乾啥？拿紙筆去啊！上屯公所，用那好信紙！帶紅框兒的！”
張衛國也繃不住了，呲著牙樂。
“急啥眼！這就去！”
他撂下剛撿起的斧頭，一溜煙跑了。
沒多會兒，張衛國攥著幾張印著紅豎杠的“紅旗”牌信紙和一瓶藍黑墨水、一支“英雄”牌鋼筆回來了。
張鐵山早就把堂屋那張磨得油亮的炕桌擦了好幾遍，娜塔莎也好奇地湊過來，藍眼睛忽閃著。
“來來來！炕上坐！都坐！”
張鐵山大手一揮，招呼徐若琴也上炕，自己盤腿坐在炕桌主位，像要開作戰會議。
張衛國把信紙鋪開，擰開墨水瓶蓋，一股特有的化學味兒散開。
他捏著那支沉甸甸的鋼筆，看向張鐵山：“哥，你說，咋寫？”
張鐵山清了清嗓子，腰板挺得溜直，仿佛對麵坐著張大兵。
“爺爺！見信如麵！家裡頭天大的喜事兒！您老要抱大重孫子啦！”
徐若琴臉更紅了，小聲提醒：“哥……還沒準兒是小子閨女呢…”
“都一樣！都一樣！”
張衛國也是忍不住的吐槽道，“就是啊大哥！”
“你這眼睛還能帶預測男女是咋地？！”
張鐵山大手一揮，不容置疑的說道。
“咱老張家的種，小子閨女都是寶！接著寫！”
他指揮張衛國，“就寫，若琴有喜了！反應挺大，聞點油腥就吐，但能吃能睡，精神頭足著哩！您老放心！”
張衛國筆走龍蛇，鋼筆尖在粗糙的信紙上劃出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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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鐵山盯著那一個個跳出來的字，比自己當年拿槍瞄靶還認真。
“再寫，”張鐵山搓著下巴頦上的胡茬，琢磨著，“新房起得賊拉快！紅磚牆都一人多高了！窗戶框子都安上了！亮堂！等娃落地，指定住上新房！”
娜塔莎聽著，用生硬的漢語插話，“爺爺，我也會織毛衣了，就是有點小！”
她比劃著小衣服的樣子，臉上帶著溫柔的笑。
“對對對！”
張鐵山一拍桌子，“寫上！娜塔莎說了，要給小侄子侄女）織毛活兒！蘇聯花樣的！洋氣！”
張衛國笑著點頭，刷刷寫下。
寫完了“洋氣”，他筆尖頓了頓，抬眼看向張鐵山。
“哥…那…你的事兒…跟爺爺提一嘴不？”
他眼神往張鐵山放藥包的炕櫃那邊瞟了瞟。
屋裡瞬間靜了一下。
張鐵山臉上的興奮勁兒凝住，嘴角抽了抽，眼神有點躲閃。
他抓起炕沿上張衛國的軍用水壺，擰開蓋子灌了一大口涼白開，喉結滾動得厲害。
“提那乾啥！”
他抹了把嘴，嗓門有點發乾，刻意拔高了點。
“掃興！爺爺擱那麼遠，夠惦記的了！甭讓他跟著瞎操心！咱…咱慢慢來！有衛國的路子，怕啥！”
他梗著脖子，“寫點高興的！…嗯…寫小斑！對，寫小斑！就說那大白虎，壯實著呢！跟頭小牛犢子似的！
開春了，李強三天兩頭給它整活物打牙祭，皮毛油光水滑，藍眼珠子鋥亮！通人性！趴在院角跟尊守護神似的！”
他越說越快，仿佛要把剛才那點不自在衝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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