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園東側的聽雨亭,坐落在一片相對茂密的竹林中,位置偏僻,平時少有遊人涉足。初冬的下午,陽光勉強穿透竹葉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破碎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植物腐朽和泥土的清冷氣息。
趙曉穎提前半小時就到了。她選擇了一個既能觀察亭子入口,又便於迅速撤離的位置,將自己隱藏在一叢高大的鳳尾竹後麵,心臟不受控製地快速跳動,既期待又緊張。她不確定陳文斌是否會來,更不確定這是否是一個陷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四周隻有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和偶爾幾聲鳥鳴。就在趙曉穎幾乎要放棄希望,認為陳文斌不會出現時,一個穿著灰色夾克、身形瘦削、顯得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了小徑的儘頭。
是陳文斌。他一步三回頭,神色慌張,不斷地四處張望,仿佛隨時準備逃跑。
趙曉穎深吸一口氣,從竹林後走了出來,出現在亭子入口處。
陳文斌看到她,明顯嚇了一跳,腳步頓住,眼神裡充滿了掙紮和恐懼。
“進來吧,這裡沒人。”趙曉穎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可靠。
陳文斌猶豫了幾秒鐘,最終還是咬著牙,快步走進了亭子,但他刻意與趙曉穎保持著距離,身體緊繃,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你……你到底是誰?你想乾什麼?”陳文斌的聲音帶著顫抖,不敢直視趙曉穎的眼睛。
“我說了,我是梅姐的朋友,或者說,是和她一樣,想要揭開真相的人。”趙曉穎注視著他,“梅姐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殺,對不對?”
陳文斌的臉色更加蒼白,嘴唇哆嗦著,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她死之前,是不是交給了你什麼東西?或者跟你說了什麼?”趙曉穎追問。
“沒……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陳文斌猛地搖頭,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姐她……她就是自己一時想不開……你們彆再來找我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反應過於激烈,反而印證了趙曉穎的猜測。梅姐一定留下了什麼,而陳文斌知情,並且因此承受著巨大的恐懼。
“阿斌,”趙曉穎改變策略,語氣帶著一絲同情和悲憫,“我理解你的害怕。梅姐那麼精明的人都會遭遇不測,你擔心是正常的。但是,你想過沒有?那些人連梅姐都能下手,難道會放過你這個知道內情的人嗎?你現在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能安全了嗎?”
她的話像一把錐子,刺中了陳文斌內心最深的恐懼。他的身體晃了一下,靠在亭子的柱子上,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他們……他們勢力太大了……”陳文斌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我隻是個小人物,我隻想活著……”
“活著有很多種方式。提心吊膽、東躲西藏地活著,和堂堂正正、不用再害怕地活著,你選哪一種?”趙曉穎步步緊逼,“把你知道的說出來,把梅姐留下的東西交出來,讓法律去懲罰那些該懲罰的人,你才能真正安全!否則,你永遠都是他們砧板上的肉!”
陳文斌的心理防線在恐懼和求生的本能交織下,開始鬆動。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趙曉穎,似乎在評估她是否值得信任,是否有能力保護他。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憑什麼相信你?”他嘶啞著問。
“就憑我現在和你一樣,被他們逼得無路可走!”趙曉穎坦然迎向他的目光,“我的報道被全網刪除,工作被停職,我也在他們的黑名單上。但我們不是沒有希望,上麵還有主持公道的人!隻要你肯站出來,把證據交出來,我可以用性命擔保,儘最大努力保護你的安全!”
她的坦誠和決絕,似乎打動了對麵的男人。陳文斌沉默了許久,內心進行著天人交戰。最終,對死亡的恐懼壓倒了對那些未知勢力的畏懼。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豁出去的瘋狂:“好!我說!但我有個條件!你們必須保證我的安全!立刻送我離開清州!給我一筆錢,讓我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可以!”趙曉穎毫不猶豫地答應,“我向你保證!”
得到了承諾,陳文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他癱坐在亭子的石凳上,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起來:
“姐……梅姐她,確實不相信胡三強,更不相信他背後的那個‘大老板’。”陳文斌的聲音低沉而急促,“她說那些人吃人不吐骨頭,利用完就會扔掉。她早就給自己留了後路……”
據陳文斌交代,梅姐在胡三強集團內部,除了明麵上的賬目,還私下裡記錄了另一本更隱秘的“黑賬”。這本賬目不僅詳細記錄了胡三強向劉明維等人的行賄流水,更重要的是,它還記錄了通過“肥佬黎”和譚玉芬渠道,向境外“鼎晟國際”王思遠公司)轉移資金的每一次操作細節、時間、金額,甚至包括一些看似不起眼、但梅姐懷疑是洗給“更上麵的人”的特定款項的備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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