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內的光線逐漸明亮，將潮濕牆壁上的水漬映照得如同破碎的鏡麵。蘇羽注視著那些在地麵上流動的光帶，忽然發現其中幾道光線出現了不自然的扭曲。就像平靜水麵被石子打破，那些細微的波動轉瞬即逝，卻讓他掌心的碎片微微發燙。
秦嵐正要開口，蘇羽抬手製止了她。碎片傳遞來的信息流中夾雜著某種陌生的頻率，像是遠方傳來的警鈴。幾何圖案的旋轉速度悄然加快，在掌心投射出淡藍色的光暈。
“有東西在靠近。”蘇羽壓低聲音。
隧道外的城市剛剛蘇醒，晨光中的信息流本該如同晨霧般稀薄。但現在，某種尖銳的乾擾正穿透這些流動的信息，像針尖刺破紙張。
碎片突然傳來一陣灼熱。蘇羽的視野中閃過幾個模糊的影像：銀灰色的飛行器在低空盤旋，它們的傳感器如同複眼般掃過街道，捕捉著每一個細微的神經信號。這些影像並非來自他的眼睛，而是碎片對遠方信息擾動的解讀。
“神經特征識彆無人機...”蘇羽喃喃自語，這個名詞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的意識中。碎片似乎在與那些遠方的探測器進行著某種無聲的對話，在它們掃描城市的同時，也在被它們掃描。
秦嵐察覺到他的異常：“怎麼回事？”
蘇羽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讓意識跟隨碎片的引導。那些無人機就像信息海洋中的獵犬，它們不追蹤數據包或者信號源，而是嗅探著人類思考時產生的獨特波紋。每一個決策，每一次分析，甚至每一個直覺判斷，都會在信息層麵留下痕跡。而這些無人機，正是為捕捉這些痕跡而生。
掌心的溫度持續升高。碎片正在學習如何隱藏這些痕跡，就像變色龍學習融入環境。蘇羽能感覺到它在調整自己的信息輸出模式，將人類特有的思維波動偽裝成背景噪音。
“聯邦動用了新武器。”蘇羽終於開口，聲音乾澀，“它們能通過思維特征找到我。”
隧道深處傳來細微的震動，不是來自地麵，而是信息層麵的擾動。就像投入水麵的石子引起的漣漪，這些波動正從多個方向同時傳來。無人機的搜索網絡正在收攏。
碎片突然傳遞來一個坐標，伴隨著強烈的緊迫感。蘇羽的腦海中浮現出火星殖民地的景象：紅色的天空下，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在發送信息，那些信號穿過星際距離，最終被碎片捕獲。
“內線...”蘇羽輕聲說，“火星殖民地有人警告我們。”
秦嵐緊張地環顧四周：“他們說了什麼？”
“無人機已經部署完畢，正在掃描整個城市的信息流。它們特彆關注決策節點和異常信息活動區域。”蘇羽停頓了一下，感受著碎片傳來的更多細節，“任何需要人類判斷的信息操作都會暴露我們的位置。”
隧道入口處的光線忽然暗了一瞬。不是雲層遮擋陽光，而是某種飛行器低空掠過時投下的陰影。蘇羽立即切斷了自己與外部信息流的連接，就像潛水者突然屏住呼吸。
碎片在他的掌心劇烈震動，幾何圖案重新排列，構建出一個臨時的信息屏障。這個屏障不是為了阻擋數據流動，而是為了掩蓋思考產生的獨特波紋。蘇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仿佛被包裹在一層薄紗中，每一個念頭都變得模糊不清。
“它們剛才掃描了這裡。”蘇羽壓低聲音，“碎片在模仿機器決策的模式。”
秦嵐緊張地握緊了武器：“能騙過它們嗎？”
“暫時可以。”蘇羽感受著碎片持續調整屏障參數，“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隧道深處傳來水滴落地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蘇羽注意到那些聲音的間隔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不是自然的水滴，而是某種信號——內線傳來的第二個消息正在通過這種方式傳遞。
碎片立即開始解碼這些聲音信號。水滴的間隔構成了一種古老的密碼，經過火星殖民地的加密算法改造，最終在蘇羽的意識中重組為完整的警告信息。
“無人機配備了量子傳感器。”蘇羽解讀著這些信息，“能夠檢測到信息屏障的邊界。如果屏障維持時間過長，反而會成為明顯的目標。”
這個認知讓碎片開始改變策略。屏障開始模擬自然的信息衰減，就像陽光下的露水逐漸蒸發。屏障的強度時強時弱，仿佛信號受到環境乾擾產生的自然波動。
隧道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警報聲，由遠及近。不是警車或者救護車，而是某種他們從未聽過的音調，尖銳中帶著機械的冰冷。碎片立即將這個聲音與數據庫中的信息進行比對，確認這是神經特征識彆無人機的協同信號。
“它們在下達新的搜索指令。”蘇羽說，“調整掃描頻率...”
掌心的幾何圖案突然凝固，然後以全新的方式開始旋轉。碎片似乎找到了應對之法——不是完全隱藏，而是分散。它將蘇羽的思維特征拆解成無數碎片，然後以不同的延遲向外發送。就像把一幅畫撕成紙屑，從不同方向撒向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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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入口處的陰影再次掠過，但這次停留的時間更短。無人機似乎被這些分散的信號所迷惑，正在重新計算源點位置。
蘇羽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這種分散策略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負擔，仿佛同時在進行多個複雜的思考。碎片不斷調整著分散的節奏，既要確保信號足夠真實能夠騙過無人機，又要避免給他造成永久性的精神損傷。
“內線提供了無人機的弱點。”蘇羽突然說道，接收著碎片解碼出的新信息，“它們對隨機性敏感...”
碎片開始在城市的信息流中植入隨機噪聲。不是簡單的隨機數生成，而是模擬自然界最混沌的模式——樹葉飄落的軌跡，人群移動的路徑，甚至量子層麵的隨機波動。這些噪聲如同迷霧般彌漫開來，乾擾著無人機的識彆算法。
隧道外的警報聲出現了短暫的混亂。幾架無人機顯然被這些隨機模式所迷惑，開始對虛假目標進行追蹤。
但勝利的喜悅還未持續多久，碎片就傳來了新的警告。無人機群開始自我調整，它們共享著識彆數據，快速學習如何區分真正的思維特征與人工製造的隨機噪聲。
“它們在進化...”蘇羽感受到碎片傳來的緊迫感。
幾何圖案開始加速旋轉，幾乎要在他的掌心形成一道光輪。碎片正在嘗試一種更大膽的策略——不是隱藏，不是分散，而是同化。它開始學習無人機的識彆模式，然後將蘇羽的思維特征偽裝成無人機操作員的思維波動。
這是一個危險的遊戲。如果成功，蘇羽的思維將會被識彆為“友軍”；如果失敗，將直接暴露在最精銳的追蹤力量麵前。
隧道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蘇羽能感覺到無人機的掃描波一次次掠過他的意識，就像探照燈掃過黑暗的角落。碎片精細地調整著偽裝的每一個參數，如同在鋼絲上保持平衡。
突然，所有的掃描都停止了。不是暫時的中斷，而是完全的靜默。就連隧道外城市的背景噪音也消失了，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這種異常的寧靜比之前的追蹤更加令人不安。碎片傳遞來困惑的信號，它無法解讀當前的情況。
然後，一道新的信息流突破了碎片的屏障。不是來自無人機，也不是來自內線，而是來自更深層的信息網絡。這條信息簡短而清晰：
“偽裝已失效。立即撤離。”
蘇羽猛地站起身，掌心的碎片突然變得冰冷。這不是內線的警告，而是來自某個更了解當前局勢的存在。碎片開始劇烈震動，幾何圖案不斷閃爍，似乎在為某個即將到來的危機敲響警鐘。
隧道深處，一滴水從頂壁落下，在寂靜中發出清晰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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