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離去的背影,沉重而決絕,像是一塊墓碑,烙印在葉驚鴻的瞳孔深處。
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卻吹不散那股凝如實質的殺意。
周圍的親衛們早已散去,竊竊私語聲被風帶走,隻剩下空曠的操練場,和一地冰冷的月光。
葉驚鴻緩緩從地上站起,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塵。
他的動作很輕,臉上沒有半分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沒有反敗為勝的得意。
古井無波。
他垂下眼簾,腦海中,卻在以千百倍的速度,回放著方才的每一個瞬間。
李威的刀,快,而且毒。
最後那一記削向手腕的殺招,角度刁鑽,時機狠辣,完全是奔著廢掉他來的。
若非【縮地成寸】的雛形,在生死一線間讓他身體發生了那半尺的詭異平移,此刻,他握刀的右手,已經是一截廢肉。
他攤開左手,又看了一眼緊握戰刀的右手。
刀。
從得到【神級基礎刀法】的那一刻起,刀就成了他的一切。
他的自信,他的力量,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可今夜,李威給他上了最深刻的一課。
如果,對方的刀更快呢?
如果,對方的招式更詭異,讓他連平移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呢?
如果,在某個瞬間,他的刀,被擊飛,被奪走,甚至被折斷呢?
一個沒有了刀的葉驚鴻,還剩下什麼?
他隻是一個身體比常人強壯一些的普通人。
一個可以被隨意拿捏,隨意碾死的螻蟻。
這個認知,讓一股冰冷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升起,瞬間竄遍四肢百骸。
這是一種致命的破綻。
一種將自己的性命,完全寄托在一件外物上的巨大隱患。
他喚出了腦海中的係統麵板。
湛藍色的光幕上,【神級基礎刀法】與【基礎奔襲入門)】正散發著明亮的光芒。
而在它們下方,那一排排灰色的字體,此刻看來,不再是可有可無的選項,而是通往真正強大的,一條條嶄新的道路。
他的目光,越過了【基礎槍法】,越過了【基礎劍法】。
最終,定格在了最不起眼,也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那一行。
【基礎拳法未入門):0】
刀,可以被奪走。
槍,可以被折斷。
可一個人的拳頭,除非身死,否則永遠不會背叛。
葉驚鴻眼底深處那片冰湖,開始融化,一簇新的火焰,在湖底緩緩燃起。
從第二天起,葉驚鴻麾下的五名親兵,發現他們的伍長變得更加奇怪了。
晨間操練,他們五人按照軍中條例,練習著刀法與格鬥。
而他們的伍長,卻將那把從不離身的精鋼戰刀插在一旁,獨自站到空地上。
他沒有練習任何招式。
他隻是站著,一遍又一遍地,對著空氣揮拳。
直拳。
擺拳。
勾拳。
每一個動作,都緩慢而標準,像是剛剛入伍,正在學習基礎動作的新兵蛋子。
“伍長這是……在做什麼?”
年輕的士兵滿臉困惑,小聲地問著身旁的同伴。
“噓,閉嘴!伍長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另一名老兵低聲喝止了他,眼神中卻同樣充滿了無法理解的迷茫。
但他們不敢問。
葉驚鴻在城牆上那一人成軍,斬殺百餘蠻族的瘋魔身姿,早已化作最深刻的烙印,刻在了他們每一個人的骨子裡。
在他們眼中,葉驚鴻的每一個行為,都帶著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深意。
葉驚鴻對身後的一切充耳不聞。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自己的拳頭。
他能感覺到,每一次揮拳,手臂的肌肉,背部的筋膜,腰腹的核心,都在以一種全新的方式被調動。
這與揮刀的感覺,截然不同。
揮刀,是力量的延伸,是借助兵刃的鋒利,將殺傷力凝聚於一線。
而揮拳,是力量的凝聚。
是將全身的力量,從腳底,順著脊椎,擰腰,送肩,最終灌注於小小的拳鋒之上。
他將【神級基礎刀法】中,對身體發力技巧的那些感悟,開始一點點地,融入到這最基礎的拳法之中。
萬法歸宗。
大道至簡。
他仿佛找到了一把鑰匙,一把握在手中,便能開啟所有基礎武技大門的萬能鑰匙。
白日,他帶領麾下巡視營區。
他不再像過去那樣沉默行走,他的雙手,在身側以一種極小的幅度,不斷地進行著出拳與收拳的動作。
他的步伐,他的呼吸,都與這揮拳的節奏,完美地統一起來。
他整個人,變成了一部正在進行精密調試的殺戮機器。
傍晚,他會獨自一人,來到操練場那幾排早已被刀砍斧劈得傷痕累累的木樁前。
他脫去上衣,露出精悍而線條分明的上身。
然後,他開始出拳。
砰!
砰!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