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緩緩落定。
那座被斬開的山壁,如同一道猙獰的傷疤,永遠烙印在了北關的土地上,也烙印在了數萬名士卒的靈魂深處。
死寂。
一種混雜著恐懼與敬畏的死寂,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高台之上。
都尉陳嘯的嘴唇微微翕動,喉結劇烈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身側的一眾校尉,臉色煞白,身體僵硬,看向葉驚鴻的目光裡,那最後一絲屬於同僚的嫉妒與不甘,已經被徹底碾碎,隻剩下仰望天災時的渺小與無力。
他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全部彙聚到了點將台的最高處。
彙聚到那道始終沉默,卻主宰著此地一切的身影上。
鎮北關大將軍,秦戰。
他依舊站著,身軀如山,淵渟嶽峙。
那隻被捏碎的茶杯,碎片還嵌在他的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目光,第一次,從葉驚鴻的身上移開,落向了台下那黑壓壓的人海。
那數萬張因為極致震撼而變得呆滯、麻木的臉龐。
他在看他們的反應。
他在看軍心。
許久。
他終於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如同天憲昭告,瞬間貫穿了整個死寂的校場,清晰地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都尉陳嘯。”
“末將在!”
陳嘯身體猛地一震,本能地踏前一步,單膝跪地。
“依你之見,葉驚鴻當眾格殺校尉,該當何罪?”
秦戰的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陳嘯的心臟,驟然縮緊。
這是大將軍在給他,給所有高台上的將領,最後一個表明態度的機會。
他的腦海中,瘋狂閃過無數條軍法軍規。以下犯上,動搖軍心,無論哪一條,都足以將葉驚鴻處死十次。
可……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那道深不見底的山壁裂痕。
規矩?
在這一刀麵前,任何規矩,都顯得那麼可笑,那麼蒼白無力。
他的嘴唇乾澀,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回……回大將軍,李威構陷同袍在先,欲下殺手在後,其心可誅。葉驚鴻……葉驚鴻雖手段激烈,但……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秦戰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嘴角勾起一抹莫測的弧度。
他沒有再看陳嘯,目光重新落回葉驚鴻身上。
“本將不覺得他情有可原。”
轟!
這句話,讓高台上一眾校尉的心,瞬間沉入了穀底。
台下的兵卒們,也從震撼中驚醒,無數道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難道,那一刀之後,還是要死?
“在本將這裡,沒有情有可原。”
秦戰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鐘大呂,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響。
“隻有,功過相抵!”
他猛地一跺腳,堅硬的點將台,竟被他踩出一片蛛網般的裂紋。
“李威,身為校尉,嫉賢妒能,是為過!”
“葉驚鴻,身為伍長,一刀開山,是為功!”
“以一人之功,震我北關數萬軍心,揚我大夏無上軍威!”
“此功,天大!”
秦戰的目光如電,掃過全場,聲音裡充滿了不容置喙的霸道與威嚴。
“本將宣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臟提到了頂點。
“擢升,葉驚鴻……”
秦戰的聲音微微一頓,仿佛是在醞釀著即將到來的雷霆。
“為我北關大營——”
“百夫長!”
百夫長!
這兩個字,如同兩道黑色神雷,在校場之上轟然炸開。
從一個最末流的伍長,連升數級,跳過了什長、隊率,直接被任命為手握百人生殺大權,擁有獨立營帳與兵權的百夫長!
這已經不是破格!
這是神跡!
整個北關大營的曆史上,從未有過如此誇張的晉升!
台下,那死寂的人群,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麵,瞬間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