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吞噬了最後一絲橘紅。
那片曾被夕陽染色的海麵,在失去光芒的瞬間,露出了它最原始、最猙獰的麵目。
無儘之海。
它的名字,並非源於廣闊,而是源於絕望。
風,停了。
那永恒的,富有節律的浪潮聲,戛然而止。
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籠罩了天地。
海麵平滑如鏡,倒映著無星的,墨汁般的蒼穹。
葉驚鴻立於船頭,腳下的扁舟,如同停泊在一塊巨大的黑色琉璃之上。
他腳下的木板,傳遞來一種細微的,高頻的震顫。
水下,有東西正在蘇醒。
嘩——
毫無預兆,他身側百丈之外,一道通天水柱轟然炸起。
那不是浪。
那是水下某個龐然大物,僅僅隻是翻了個身。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整片死寂的海麵,在一瞬間沸騰。
一座座由海水構築的山嶽,拔地而起,又轟然砸落。每一滴海水,都蘊含著足以砸穿鋼鐵的恐怖力道。
風,回來了。
帶著能撕裂靈魂的尖嘯,卷起萬丈狂瀾。
天與海的界限徹底模糊,整個世界,都化作一個瘋狂攪動的,充斥著毀滅與混沌的巨大漩渦。
東勝之地的任何典籍中,這裡都是有去無回的死亡禁區。
葉驚鴻的黑衣,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那張萬古不變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的身體,微微下沉。
一股無形的,無法被感知的力場,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
腳下那葉隨時會散架的扁舟,被一股絕對的力量鎮壓,紋絲不動。
任憑周遭的世界天翻地覆,巨浪滔天。
以小舟為中心的三尺範圍之內,海麵依舊平滑如鏡,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仿佛這艘船,行駛在另一個維度的,絕對平靜的時空。
他將這次航行,也當成了一場獨特的修行。
就在這時。
他抬起了頭。
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了他。
那是一頭巨獸。
它的頭顱,比山嶽更龐大,從漆黑的深海中緩緩升起,兩顆燈籠般的巨眼,散發著幽綠的,屬於遠古的凶光。
它張開巨口。
那不是嘴。
那是一座深淵,內部布滿了森白的,如同劍林般的利齒。
一股混雜著無儘血腥與腐朽的惡臭,撲麵而來。
換做任何宗師,乃至陸地神仙,光是這股氣息,就足以讓其神魂崩潰。
葉驚鴻隻是平靜地,伸出了一隻手。
五指張開,對著那片深淵,淩空一握。
轟!
那頭巨獸的動作,驟然凝固。
它那足以吞噬島嶼的巨口,再也無法合攏分毫。
一股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力量,扼住了它周遭的所有空間。
葉驚鴻五指收緊。
哢嚓——
清脆的,骨骼碎裂聲,穿透了風暴的咆哮。
那頭巨獸龐大的身軀,從頭部開始,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擠壓,扭曲,折疊。
堅不可摧的鱗甲,寸寸崩裂。
堪比神鐵的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它那幽綠色的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下一瞬。
噗嗤!
龐大的頭顱,轟然爆開。
漫天血雨,混合著白色的腦漿,被狂風卷走,又被巨浪吞噬。
那山嶽般的無頭屍身,無力地,緩緩沉入深海,染紅了一片廣闊的海域。
【你擊殺了一頭“太古海鯤幼年體)”】
【未獲得任何熟練度】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毫無波瀾。
葉驚鴻收回手。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湖泊。
他餓了。
他對著下方那片被染紅的海域,再次伸出手。
深海之下,一頭長達百丈,被血腥味吸引而來的巨型烏賊,正準備享用海鯤的殘骸。
突然,一股沛然莫禦的吸力,將它牢牢鎖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