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層樓高的水柱裹著碎石衝天而起,被連續攻擊了七次的防波堤終於不堪重負轟然崩塌。德佩手中的金杯“當啷”落地,紅酒潑在昂貴的貂皮地毯上。他撲到了望窗前,看見三條巡邏艦被氣浪掀得倒扣過來,燃燒的水手慘叫著跳海,卻在油膜上燒成翻滾的火球。
他能聽見哨兵沙啞的喊聲:“敵襲!敵襲!”。愣在原地的德佩突然瘋狂搖動傳令鈴,卻發現大半軍官還在酒館快活。他這才想起自己兩個小時前下的命令——“讓兄弟們好好放鬆”。
威廉踹開指揮室大門時,德佩正手忙腳亂地往鎧甲裡塞護心鏡。“快調重裝步兵團堵缺口!”威廉奪過令旗,“港區還有三十桶鯨油……”
“輪不到你指揮!”德佩突然拔劍劈斷令旗,翡翠佩刀在火光中泛著妖異綠光,“衛兵!把這個擾亂軍心的叛徒押下去!”
“你敢!”威廉咆哮著衝德佩喊道,“我也是王室的一員!”
“區區遠親!有什麼值得驕傲啊!來人,給我把他拖下去,關入水牢!”
可四名重甲衛兵遲疑著上前——他們認得威廉戰甲上得紋章,那是王室的象征——在杜伊夫根,冒犯貴族是死罪。德佩見狀暴怒,抓起鑲金燭台砸向最近衛兵的頭盔:“誰敢抗命,我現在就把我編入敢死隊!”
威廉被拖行時,戰靴在石階上犁出兩道血痕。他最後看到的畫麵,是德佩顫抖著往祖傳鎧甲裡塞護心鏡——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公外甥甚至分不清護心鏡正反,把鑲嵌寶石的裝飾麵朝內胡亂扣上。
……
景丹的雙眼在濃煙中泛著狼一般的凶光,他單腳踩在船首像上,看著三百死士像螞蟻般爬滿突擊艦甲板,他們手中無不抱著裝滿了特製火藥的炸藥桶——他們現在是北明最鋒利的刀,突破防線的最大希望。
“記住!”景丹的吼聲壓過浪濤,“炸開閘門,你們全家就能拿到十畝土地!”他甩出腰間的酒囊,烈酒澆在死士們手上,“喝!喝飽了上路!”
海麵突然傳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百年鐵閘緩緩升起,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杜伊夫根床弩——每架弩機都纏著浸毒鐵鏈,守軍正在給三米長的破甲箭塗抹潤滑油。
“放!”德佩的尖叫從了望塔傳來。五十支毒箭撕裂夜空,最前排的三艘突擊艦瞬間變成刺蝟。有個死士被箭矢貫穿大腿釘在桅杆上,卻瘋狂大笑著點燃懷裡的火藥桶:“杜伊夫根的崽種們!爺爺帶你們看煙花!”
“後麵的繼續壓上!”景丹的旗艦在箭雨中狂飆,船頭包鐵撞角掛著半截守軍屍體——那是個不到二十歲的金發少年,鑲銀鎧甲上還彆著情人送的野花。十二名北明水手正在用身體護住舵輪,有個後背插著三支箭的老兵死死抱著船舵:“將軍!對準閘門裂縫!”
德佩在城牆上瘋狂揮舞佩劍:“倒滾油!把熔了的鉛水潑下去!”二十口大鍋傾瀉而下,三個北明死士瞬間被澆成白骨。但更多的死士頂著同伴的屍骨往上爬,有個斷了手的漢子用牙咬著火折子,在鉛雨裡點燃了引線。
“為了我家丫頭——!”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三百斤火藥在閘門底部撕開缺口。景丹的旗艦借著浪頭猛衝,船體在擠壓中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他看見那個死士隊長被鐵閘夾成兩截,上半身還在往前爬,腸子拖出三米遠。
德佩的鑲金鎧甲叮當作響,他哆嗦著想去拔祖傳佩劍,卻發現劍鞘裡塞著昨晚舞娘的絲綢內衣。指揮室大門突然被撞開,渾身是血的副官撲進來:“大人!東閘門失守!”
“廢物!全是廢物!”德佩一腳踹翻沙盤,代表北明艦隊的琉璃碎片紮進腳掌也渾然不覺。他抓起傳令鈴瘋狂搖晃,卻發現本該在崗的十二個傳令官有八個醉死在酒館——其中三個懷裡還摟著被他“賞賜”的民女。
透過鑲金望遠鏡,他看見最恐怖的畫麵:北明死士們根本不在乎傷亡,有個被砍斷雙腿的漢子竟抱著火藥桶滾進箭陣。在連續七次自殺式衝擊下,號稱永不陷落的鐵閘門終於裂開三米寬的豁口。
“爹媽生我隻一次!”獨眼死士小張嘶吼著跳進閘門裂縫。這個才二十出頭的漢子甚至還沒有品嘗過愛情的滋味——此刻背上卻捆著八個火藥桶。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百年精鐵像脆餅乾般碎裂,海潮裹著北明戰船灌入港口。
德佩癱坐在用金箔包裹的椅子上,看著自己的黃金佩劍在顫抖。他突然想起七天前的慶功宴——當時他當著全軍的麵,把北明俘虜的眼球泡在酒裡喝。“他們……他們不是人……”鑲著祖母綠的護甲縫隙滲出腥臊液體,在他腳下積成一灘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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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威廉掙脫鐐銬衝上城牆時,要塞已化作人間煉獄。他親眼看見德佩的親衛隊長跪地求饒,卻被北明士兵用燒紅的鐵鏈勒斷脖子;更看見那個十六歲的弓箭手被火銃轟碎下半身,腸子流出來還在喊“媽媽”。
“舉旗!全員退守內城!”威廉奪過戰鼓狂敲,卻發現幸存的守軍早已嚇破膽。有個千夫長抱著酒桶往海裡跳,鑲金鎧甲被浪濤瞬間吞沒。
……
景丹的斷刀劈開指揮室橡木門的瞬間,德佩正在用鑲金燭台砸保險櫃。這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少爺,此刻鼻涕眼淚糊了滿臉,祖母綠戒指在顫抖中劃花了檀木桌麵——裡麵鎖著他昨夜摟著妓女簽發的“全軍休假令”。
“彆過來!”德佩抓起羊皮地圖當盾牌,鑲著孔雀石的鎧甲叮當作響,“我舅舅是卡雷爾大公!你們這些賤民……”話音未落,景丹的刀鋒已經削飛他三根手指。斷指上的翡翠扳指滾到牆角,被隨後衝進來的北明士兵踩成齏粉。
港口的廝殺聲突然靜了一瞬。當景丹拎著德佩的頭發走上了望塔時,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指揮官像被宰的豬般嚎叫。他的金絲腰帶不知何時鬆脫,露出繡著王室紋章的絲綢襯褲——此刻正被尿漬浸成土黃色。
“看清楚!”景丹的獨眼在火光中如惡鬼般駭人。他踩著德佩的後頸,斷刀在對方脖頸處反複磨蹭:“這就是你們的主子!”隨著刀光閃過,噴湧的血柱將了望塔銅鐘染成猩紅。當那顆戴著破碎王冠的頭顱被掛在旗杆頂端時,整個戰場響起此起彼伏的嘔吐聲。
正在與吳漢纏鬥的杜伊夫根士兵突然僵住。他頭盔裡露出幾縷金發——這是個頂多十八歲的貴族少爺,鑲銀鎧甲上還彆著母親求來的護身符。“媽媽……”他顫抖著扔掉長槍,卻被衝上來的北明新兵捅穿咽喉。
此時港口各處上演著荒誕劇:弓弩隊長扯掉軍裝混進民夫隊伍,卻被曾經強征的苦力認出,被鐵鍬拍碎腦殼;三個重甲騎士為爭搶戰馬互相砍殺,最後被受驚的馬匹踹進火海;某個文官抱著馬桶當盾牌,哭喊著要回王都參加女兒婚禮。
……
威廉一劍劈開攔路的北明士兵,黏稠的血漿讓他幾乎握不住劍柄。他親眼看見最精銳的近衛軍團集體卸甲——這些曾宣誓效忠王室的勇士,此刻正用佩劍割掉披風上的雙頭獅鷲紋章。
“將軍!西門還沒失守!”親衛隊長拽著他往密道跑,左耳已被火銃轟掉半截。沿途不斷有潰兵加入,有個滿臉是血的鼓手突然癲狂大笑:“全完了!德佩大人的頭在旗杆上晃呢!”
當他們衝出密道時,十萬大軍隻剩四千七百多人。威廉回頭望向燃燒的港口,景丹正在最高處揮舞火把,飛龍旗的影子在濃煙中宛如惡龍降世。
……
三個小時後,最後一股抵抗勢力在酒窖被剿滅。北明士兵發現三十桶百年威士忌——正是德佩昨夜賞賜給軍官們的佳釀。當火把投入酒窖時,躲在裡麵的六十名守軍瞬間變成人形火炬,有個被燒成焦炭的軍官懷裡還摟著鍍金酒壺。
在港區廣場,吳漢帶人清點降兵時發現詭異場景:三百多名杜伊夫根士兵自發排成方陣,他們撕碎軍旗、倒持兵器,有個獨臂老兵正在教新兵用北明語喊“願為北明效死”。
……
七天後,北明軍報用紅色批注:“陣亡六萬七千,德爾卡港大捷”。而在杜伊夫根王庭尼奧,卡雷爾大公砸碎了最愛的水晶酒櫃。他顫抖著捧起自己最愛的外甥被殺的軍報時,卻聽見軍事法庭傳來急報——威廉帶著四千殘兵與博德拉的五萬大軍彙合,殺回王都,當庭斬殺十二名主和派大臣。
海風依舊裹著血腥味,防波堤裂縫裡卡著半塊焦黑的木片,上麵依稀能辨“十畝地”的字樣。潮起潮落間,那些戴著死士衝鋒的身影,永遠沉在了德爾卡港的深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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