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去帝都,千萬不能卷入皇子間的奪嫡之爭!您新晉殊勳,又手握北島重兵,早已是眾矢之的。大皇子——劉武在軍中根基深厚,您又曾在其麾下效力,無論您是否情願,旁人眼中,您天然便是大皇子一係!二皇子——劉文心胸狹隘,睚眥必報,郡主宴會上的舊怨、付俊之流讒言,早已視您為眼中釘。但是他麾下的李永泰、賀若弼都非庸才,必會勸他暫時隱忍,甚至虛與委蛇,對您進行拉攏。所求者,無非是您保持中立,不徹底倒向大皇子而已。此次帝都之行,明麵上是慶功,可實際上是刀尖起舞,一步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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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黃昏,被無數煤氣燈所點燃。
當炎思衡的馬車碾過鋪設著巨大玄武岩板的中央大街,駛入今晚的宴會廳時,他仿佛闖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巨大的水晶吊燈並非依靠傳統的燭火,而是由無數根細密的瓦斯管道從穹頂接入,點燃的熾白火焰在精心切割的水晶棱柱間反複折射,灑下璀璨的光芒,將整個殿堂映照得金碧輝煌。
牆壁上的不是壁畫,而是鑲嵌了巨大的齒輪聯動裝置,帶動著描繪北明疆域圖的巨幅彩畫緩緩旋轉,無聲地展示著北明的遼闊與力量。
空氣中彌漫著名貴香料、蒸汽管道散發的金屬餘熱,以及食物美酒混合的奢靡味道。
衣香鬢影,冠蓋雲集。帝都最頂層的權貴、將領彙聚一堂。身著華麗宮廷禮服的樂師們,在演奏平台上,演奏著宏大的樂章。
炎思衡無疑是今晚最耀眼的星辰。
他的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符合少將身份的微笑,手中端著一杯來自羅斯冰原的“寒焰”伏特加,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緩緩旋轉。但是,他那雙剛從屍山血海中歸來的眼睛深處,卻是一片冰封的湖泊,平靜無波地倒映著這金玉其外的浮華喧囂。
當炎思衡踏入主宴會廳,左胸那剛剛被皇帝親手授予的“龍血勳章”在無數燈火的聚焦下,反射出令人幾乎無法逼視的璀璨光芒——十九歲的少將!
這是北明立國以來前所未有,放眼整個中央大陸的曆史也可以說是前無古人!這光芒如同最熾熱的磁石,瞬間吸走了全場的目光。
驚歎、豔羨、探究、嫉妒、算計……無數道含義各異的目光就像密集的箭矢,瞬間將他釘在原地。
那些剛才還在矜持談笑的貴族小姐們,此刻好像是嗅到花蜜的蝴蝶,眼中瞬間點燃了熱切的光芒。她們或大膽直視,或欲語還休,或借著扇子掩麵偷覷,精心描畫過的眉眼間流轉著毫不掩飾的傾慕與攀附之意。綴滿珍珠寶石的裙裾有意無意地向他靠近,帶著各種馥鬱的香氣,試圖在他身邊旋開誘惑的漣漪。
“炎將軍,年少有為,英姿勃發!”
“將軍在聖洛的偉績,真是我北明的榮光!家父常提起,讚不絕口呢!”
“炎將軍,不知可否賞光共飲一杯?小女子仰慕將軍風采久矣……”
鶯聲燕語,巧笑倩兮。
炎思衡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後背瞬間被一層細密的冷汗浸透。這無形的包圍,比聖洛邦聯灘頭的守軍更讓他感到窒息和無所適從。
他下意識地想要去摸腰間的佩刀,卻隻觸到禮服光滑冰冷的緞麵。麵對千軍萬馬都能談笑自若、殺伐決斷,現在卻在這些嬌柔的脂粉陣前,竟顯得如此笨拙。
炎思衡隻能繃緊臉,努力維持著軍人刻板的嚴肅,目光刻意避開那些灼熱的視線,生硬地點著頭,用最簡短的“多謝”、“過獎”應付著,腳步略顯僵硬地向相對人少的角落移動。
每一次不經意的視線接觸,都讓他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纏繞,指尖無意識地用力,幾乎要將手中那隻薄如蟬翼的水晶杯捏碎。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甜蜜的圍攻淹沒時,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分開人群。
二皇子劉文,在一眾心腹的簇擁下,麵帶和煦的微笑,款步而來。
他今日穿著一身裁剪極其合體的銀灰色宮廷禮服,領口彆著一枚碩大的藍寶石領針,襯得他那張本就蒼白的臉愈發矜貴。他手中端著一杯色澤如琥珀的香檳,步履從容,仿佛踏著無形的紅毯,徑直走向被“困”在角落的炎思衡。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喧嘩驟停。
無數道目光聚焦在這兩位注定無法和睦的年輕權貴身上,空氣裡彌漫開一種混合著期待、緊張和幸災樂禍的無聲張力。
“炎將軍!”劉文的聲音清朗悅耳,帶著恰到好處的熱情,臉上笑容真摯得幾乎無懈可擊,“凱旋盛典,舉國歡騰!將軍為我北明立下不世之功,以弱冠之年榮膺北明少將,是我北明前所未有的殊榮!本宮心潮澎湃,欣喜萬分!”
他停在炎思衡麵前,優雅地舉起酒杯,“這一杯,本宮代父皇,代北明萬千臣民,敬將軍!賀將軍功勳彪炳,前途無量!”
他微微傾身,姿態放得極低,言語間更是將炎思衡捧到了雲端。周圍響起一片應和的讚歎之聲。
炎思衡的心卻沉靜如冰。他清晰地看到劉文舉杯的手指,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指甲邊緣甚至在那昂貴的杯壁上留下了幾道細微卻清晰的刻痕。
那笑容背後極力壓抑的怨毒,如同冰層下的暗流,洶湧而冰冷。他想起了王元瑛,想起了劉芷兮,想起了郡主莊園那場幾乎流血的衝突,想起了劉文那張扭曲的臉。
“殿下謬讚。”炎思衡的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絲毫情緒起伏,同樣舉起酒杯,微微欠身,“為陛下儘忠,為北明開疆,是軍人天職。這些微功,不敢當殿下如此盛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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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輕輕相碰,發出清脆卻帶著一絲詭譎意味的聲響。
劉文的笑容依舊完美,隻是眼底深處那抹陰狠似乎又濃重了一些。
他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姿態,向前湊近半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推心置腹般的“誠摯”,隻有近在咫尺的炎思衡能清晰地捕捉到那話語裡淬煉過的冰冷:“炎將軍,過去一些……小小的誤會,都是因為年少氣盛,或是受了奸人挑唆。付俊,本宮已重重懲罰!往事如煙,清風拂過便散了,將軍切莫放在心上。將軍是國之棟梁,本宮素來敬重,隻盼將軍能一如既往,秉持軍人本分,為我北明效力。你我之間,理應……精誠無間才是。”最後幾個字,他咬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暗示。
精誠無間?炎思衡心中冷笑。這分明是赤裸裸的拉攏,更是警告——警告他必須保持“本分”,警告他不能徹底倒向劉武!
炎思衡迎上劉文那雙看似溫和、實則暗藏鋒芒的眼睛,臉上依舊是那副戰場淬煉出的平靜:“殿下言重了。末將隻知恪守臣節,效忠陛下,拱衛北明。其餘種種,都是末將所考慮的,也不是末將所能掌控的。”他微微一頓,聲音清晰而堅定,“至於過去的事,末將早已忘卻。”
這滴水不漏的回答,如同一堵冰冷的鐵壁,將劉文試圖伸出的橄欖枝毫不留情地擋了回去。既表明了絕對中立的立場,又隱隱點出“忘卻”二字,暗示過往恩怨在他這裡並非和解,而是徹底封存。
劉文臉上的笑容終於出現了幾不可察的僵硬,眼底的陰冷幾乎要溢出來。
他握著酒杯的手指捏得更緊,指節泛出青白色。深深看了炎思衡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混雜著被拒絕的惱怒、被輕視的嫉恨以及對炎思衡油鹽不進的忌憚。沉默隻持續了極其短暫的、令人窒息的一瞬。
“好!好一個恪守臣節,效忠陛下!”劉文忽然朗聲笑了起來,打破了那短暫的凝固,隻是那笑聲顯得有些刻意拔高,帶著不易察覺的乾澀,“將軍忠勇,是我北明之福!本宮心甚是欣慰!”
他再次舉了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動作卻有幾分僵硬,“將軍且儘興,本宮先行一步。”說罷,不再給炎思衡任何回應的時間,轉身拂袖而去,那背影帶著一股強壓下去的戾氣。簇擁著他的心腹們慌忙跟上,留下一片竊竊私語和無數道含義更深的目光。
炎思衡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地將杯中剩下的酒飲儘。香檳的微酸氣泡在舌尖炸開,帶來一絲清醒的刺激。
劉文的“拉攏”如同毒蛇的試探,雖然被擋回,但那冰冷的毒牙已經亮出,預示著帝都這潭水下的暗流隻會更加洶湧。他剛想稍稍鬆口氣,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人群,卻瞬間凝固在另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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