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策馬,冰冷的目光掃過這片由背叛和烈火製造的人間地獄。
“搜!”他帶著壓抑到極致的冰寒,“一寸一寸地搜!給老子搞清楚,還有沒有活口!搞清楚馬成那雜碎往哪個方向跑了!”
命令下達,士兵們強忍著生理和心理的雙重不適,開始分散搜索。
踢開焦黑的木料,翻動滾燙的瓦礫,在廢墟和屍骸間艱難穿行。
“報告將軍!”一名渾身沾滿黑灰的斥候隊長氣喘籲籲地奔來,“武庫和糧倉!全燒塌了!除了灰,什麼都沒有!”
“將軍!”另一名士兵臉色煞白,“兵營和居民區沒有一個活的……全在裡麵……燒……燒沒了。”他聲音顫抖,顯然剛才目睹的景象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曾水源沉默地聽著,臉上的肌肉紋絲不動,唯有眼中翻湧著冰冷的怒濤。
馬成!好狠!好絕!這是釜底抽薪!燒糧!焚械!屠戮袍澤和百姓!這已經不是背叛,而是徹頭徹尾的滅絕!
“將軍!”副將策馬靠近,壓低聲音,“北明已經拿下,但都成了廢墟。馬成主力可以肯定逃向了滄瀾行省。我軍是立刻追擊,還是……”
曾水源搖了搖頭。他很清楚隻有金蘭城——炎思衡所在的金蘭城,才是這東南戰場真正的風暴眼!
“窮寇莫追。”曾水源直接拒絕了副將的提議,“馬成雖然逃往滄瀾,但還有賈複的人會接應。我們去追,隻會吃虧。現在我軍最重要的任務,是釘死這裡!”
說完,他直接下令:“傳令!‘磐石’軍團,立即清理廢墟,依托殘存的建築,構築第一道防線!‘怒濤’師團,占據城外高地,架設弩陣,控製視野!‘疾風’軍團,以營連為單位,向外撒出三十公裡!給老子死死盯住滄瀾方向!一隻蒼蠅飛過來,也要給老子報清楚!”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北寧雖然是廢墟,卻是我軍這場戰役勝敗與否的勝負手!是鎖死金蘭後路的鐵閘!更是防備滄瀾反撲的盾牌!告訴弟兄們,薛帥正在啃基棉和金蘭的硬骨頭!這裡,是我們的戰場!人在城在!城亡——”
他拔出腰間佩刀,雪亮的刀鋒直指蒼穹:“人亡!”
“吼!吼!吼!”
數萬帝國士兵爆發出震天的怒吼!吼聲卷起廢墟上的煙塵,衝散了彌漫的死亡氣息,帶著一股浴血重生的凶悍,在這片焦土之上,重新豎起了帝國的戰旗!
……
同一時間,基棉城頭。
震耳欲聾的轟鳴仿佛永無止境!大地在持續不斷的炮擊下痛苦呻吟、顫抖。
基棉城飽經摧殘的城牆,在硝煙與烈焰的包裹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轟隆!!!”
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
東側城牆一段早已搖搖欲墜的牆體,在承受了不知多少發投石機的轟擊後,終於徹底崩潰!無數磚塊混合著漫天煙塵,山崩般向內傾瀉!躲閃不及的十幾名北明士兵瞬間被活埋,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個足有十幾米寬的缺口,豁然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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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口!堵住缺口!”馬武的咆哮瞬間壓過了爆炸的餘音!
他渾身浴血,臉上被煙火熏得漆黑,左臂的臂甲被弩箭的碎片撕裂,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冒血,卻渾然不覺。
他揮舞著那柄已經砍得卷刃的戰刀,撲向煙塵彌漫的死亡豁口!
“近衛軍!跟我上!”鄧禹的吼聲同樣嘶啞,卻帶著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
他身上的近衛軍製式甲胄早已布滿刀痕箭孔,頭盔也不知丟在何處,散亂的黑發被汗水和血水黏在額前。他緊隨馬武,手中一杆長槍如同毒龍出海,將兩名試圖從豁口邊緣攀爬上來的帝國士兵狠狠捅了下去!
缺口處,煙塵尚未散儘,無數身披重甲的帝國士兵,已經踏著同袍的屍體和滾燙的瓦礫,洶湧殺入!沉重的腳步踏碎磚石,長矛如林攢刺,刀光閃爍如雪!
“殺!”
“擋住他們!為了北明!”
雙方最精銳的戰士在這狹窄的死亡之地轟然對撞!刀鋒砍在重甲上迸射出刺目的火星!長矛刺穿皮肉發出沉悶的噗嗤聲!怒吼、慘叫、骨骼碎裂的悶響、金屬碰撞的銳鳴……瞬間交織成一片吞噬一切的死亡交響曲!
馬武的戰刀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劈在一名帝國重甲兵的頭盔上!
“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頭盔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那士兵哼都沒哼一聲,七竅流血軟倒。馬武看也不看,反手一刀橫掃,又將另一名挺矛刺來的帝國士兵攔腰斬斷!滾燙的腸子和內臟嘩啦流了一地!
鄧禹的長槍則刁鑽狠辣,專刺重甲關節縫隙。槍影點點,如毒蛇吐信,每一次刺出都帶起一蓬血雨!他格開一柄劈來的重斧,槍杆順勢下壓,槍尖毒蛇般刺入一名重甲兵麵甲的縫隙!那士兵慘叫著捂住眼睛向後栽倒。
但帝國士兵太多了!殺之不儘!
每一個缺口被暫時堵住,立刻有更多的帝國士兵在後方弓弩的掩護下,踏著同袍的屍體,從其他被轟塌的城牆段、從架起的雲梯上,瘋狂湧上城頭!
城頭早已變成了絞肉機。屍體層層疊疊,幾乎無處下腳。
北明的遊騎兵和近衛軍士兵,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和悍不畏死的血勇,依托著殘存的城牆、燃燒的塔樓、甚至堆積如山的屍體,進行著絕望而慘烈的巷戰!
“火油!倒火油!”一名北明軍官撕心裂肺地吼著。
幾名士兵合力將滾燙的、冒著刺鼻青煙的火油順著豁口邊緣傾倒下去!
“滋啦!”恐怖的皮肉燒灼聲伴隨著非人的慘嚎瞬間響起!下方正攀爬的帝國士兵瞬間被點燃,變成一個個翻滾嚎叫的火球墜落下去!
但這隻能延緩片刻。
帝國軍陣後方,薛嶽麵無表情地佇立在一處高地。他手中單筒望遠鏡,冷靜地掃過基棉城頭每一寸燃燒的土地,每一個掙紮的身影。
“傳令,第三弩陣,目標,城西第三號塔樓廢墟後,覆蓋射擊。”他的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指揮一場演練,“左翼,壓上,牽製城東守軍。工兵營,繼續掘進地道,目標不變。投石機,換裝碎石,覆蓋城頭守軍密集區域。”
命令被旗號和傳令兵迅速傳遞下去。帝國龐大的戰爭機器在他的意誌下,如同最精密的鐘表,冷酷而高效地運轉著。炮火壓製、步卒衝鋒、弓弩覆蓋、地道掘進……多管齊下,如同不斷收緊的絞索,一點點勒緊基棉守軍最後的生機。
他不需要冒險的強攻,他要的是用絕對的力量和鋼鐵般的耐心,將這座孤城,連同裡麵頑抗的敵人,一寸寸碾成齏粉!
城頭上,馬武再次揮刀劈翻一名帝國士兵,沉重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
他抹了一把濺在臉上的血和汗,目光掃過城下。隻見帝國軍陣後方,一群群工兵正在強弩和盾車的掩護下,瘋狂地挖掘著一條條通向城牆根的地道!煙塵在他們身後揚起。
“他媽的……薛嶽居然還要挖牆根!”馬武心頭劇震,一股寒意瞬間竄上脊背。
“馬將軍!小心!”鄧禹的驚呼聲在身側炸響!
馬武猛地回神,隻見一支粗如手臂的巨型弩箭,如同死神的獠牙,撕裂空氣,朝他當胸射來!那速度太快!太刁鑽!正是來自城外一處新架設的重弩陣地!
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之際,鄧禹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他完全不顧自身,猛地撲上,狠狠撞在馬武身側!
“噗嗤!”
沉重的弩箭狠狠貫入鄧禹的左肩!巨大的衝擊力帶著他整個人向後飛起,狠狠撞在身後半截焦黑的城垛上!碎石簌簌滾落!
“鄧禹!”馬武目眥欲裂!
鄧禹的身體軟軟滑落,左肩被撕裂開一個恐怖的血洞,鮮血如噴泉般狂湧而出,瞬間染紅了他半邊身體。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牙關緊咬,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落,卻硬是沒發出一聲痛哼,隻是用右手死死捂住傷口,指縫間鮮血汩汩湧出。
“死……死不了……”鄧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劇痛讓他渾身都在痙攣,“守……守住……”
馬武雙眼瞬間血紅!一股狂暴的戾氣衝天而起!
他不再看鄧禹,如瘋魔般撲向那個射出弩箭的方向!他看到了!看到了城外高台上,那個冷漠的身影!看到了薛嶽手中緩緩放下的千裡鏡!
“薛嶽!老子操你祖宗!!!”
野獸般的咆哮裹挾著滔天的恨意,穿透震天的殺聲,狠狠砸向帝國軍陣深處!
馬武手中的卷刃戰刀,帶著同歸於儘的瘋狂,狠狠劈向洶湧而來的、更多的帝國鋼鐵洪流!
基棉城,這座燃燒的孤島,在帝國怒濤的拍擊下,正一寸寸沉入血與火的深淵。每一塊磚石,都浸透了北明將士的絕望與不屈,也記錄著薛嶽那冰冷如鐵的毀滅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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